林景隆心中,猶如晴天霹靂,愣在當場,不禁暗自納悶:這風平浪靜的,怎麽突然就要喜提“恭喜”了?


    而王軾,卻是不慌不忙地從案頭取出一封金光閃爍的奏報,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悠悠說道:“林總兵,請自行一閱。”


    林景隆接過奏報,定睛一看,登時驚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跳出來,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口中喃喃自語:“這小鬼頭,不會是想獨占風頭,胡編亂造吧?”


    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冒功”,奏報上赫然寫著:林蒙竟種出了畝產三十石的糧食!


    三十石!林景隆雖非農夫,卻也深知農事,林家的田地,畝產不過區區兩三石,這等奇聞,簡直是天方夜譚。


    王軾一聽到“冒功”二字,心中瞬間不安,腰杆子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他立刻嚴肅地反駁:“胡言亂語,這豈是冒公之能?陛下英明神武,自會洞察一切。是不是真的種出了三十石,自然會派人核實。你瞧瞧,令郎林蒙升任羽林衛千戶,副百戶封為伯,如此大規模的封賞,難道都是虛假的嗎?”


    林景隆心中暗笑,眯起眼睛,對朝中之事,他比王軾更有幾分門道,陛下豈會愚昧至此。


    然而,他仍是一副惋惜的模樣,輕輕歎息,搖頭不已。


    “這孩子啊,總愛搞些讓人措手不及的舉動。你不知道,我這兒子……唉,從小就不安分。”


    王軾心中暗罵:你這老狐狸,真是會裝!林家先祖立下赫赫戰功,才換來一個伯爺頭銜,你兒子年紀輕輕,已經是親軍千戶,還封了伯,這話也說得出口。


    盡管心中不以為然,但王軾還是笑著打趣道:“虎父無犬子,虎父無犬子啊,林總兵真是謙虛過甚了。”


    林景隆聽罷,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又忍不住低頭細看奏報,心中不禁感慨萬分:這祖宗積了多大的德,才能讓先父在土木堡裏救死扶傷,創下如此傳奇?這……難道真的是先父積德所致?


    王軾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依舊笑得和煦。


    “林總兵,聽聞外界傳言,咱們文武之間有些不合,不知林總兵可有所聽聞?”


    “啥?”林景隆瞪大了眼睛,心想:你這人,老夫原本就不屑一顧。可此刻,他卻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沒有,沒有,絕無此事,我向來敬仰王公的英名。”


    王軾這才放下心來,林家如今風頭正勁,憑借著紅薯之績,足以家族興旺幾世,這樣的世家,還是敬而遠之的好。他輕輕點頭,對林景隆表示了認同。


    “正是在這風起雲湧之際,那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老夫才如夢初醒,原來這一切,皆是叛軍細作暗中策劃,企圖挑撥離間,這叛軍,狡猾如狐,真是令人憤慨不已。”


    林景隆立時怒火中燒,誓言道:“這些如同犬吠的叛軍,我定要在王公的英明領導下,將他們剿滅殆盡,挫骨揚灰,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王軾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對紅薯的渴望,隻是身處貴州,一時半會兒恐怕難以得償所願。罷了,再耐心等待,或許京城的舊友會傳來佳音,那時便知分曉。


    正談笑間,一名中官如風一般闖入,目光銳利地掃過林景隆,隨即急促說道:“林總兵,恰巧您在此,有一大事不期而至。錦衣衛的急報剛剛送達,安順州遭受重襲,數萬賊軍圍困安順城,普定衛指揮緊急求援。周邊各寨已被賊軍攻破,數位千戶英勇戰死。沒想到,賊子竟然將目光投向了安順!”


    話音剛落,堂中瞬間寂靜無聲。


    王軾和林景隆皆愣住了。


    安順,作為貴州布政使司的咽喉之地,一旦陷落,整個貴州便如同斷頸之鳥,危在旦夕。


    林景隆緊鎖眉頭,神情凝重。


    “必須立即派遣援軍,否則安順一旦失守,我等便成了孤城之守,生死未卜。”


    王軾臉色變幻莫測。


    林景隆毫不猶豫:“末將願率領山地營,誓死救援!”


    中官麵色難堪,與王軾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在宮中,孝敬老祖宗對山地營的動向早已有所囑托,陛下對這支精銳部隊關懷備至。


    若是山地營有閃失,冒功之事必會被揭露,他也將難逃罪責。


    “但依我看,貴陽更是關鍵……”


    王軾心領神會:“正是,貴陽乃重中之重,絕不能有絲毫閃失。林總兵,非是我不願讓你出戰立功,而是貴陽的安危,不容有失。安順雖急,但亦不容忽視。老夫親自領兵,率兩萬精銳,即刻趕往安順,與賊軍一決勝負!”


    王軾眼中血絲浮現,下定決心,誓要一雪前恥。剿賊多年,卻屢屢受製於敵,如今賊軍竟敢輕舉妄動,直指安順,若安順不保,他寧願辭官請罪,也不願成為罪臣!


    “可是……”


    “林總兵。”王軾深情地凝視著林景隆,語氣鄭重:“守衛貴陽,你依舊是大功一件。你我同舟共濟,共抗賊寇,山地營就交給你了。還有……恭喜了。”


    “……”


    “傳令三軍!擂鼓!出發!”王軾不容分說,下達了決戰令。


    那中官一時摸不著頭腦,在這生死攸關之際,王軾竟還恭喜什麽?


    在貴陽城內,三軍士氣高漲,大軍即刻開拔,巡撫王軾親率兩萬精銳,分頭並進,直指安順。


    站在城樓之巔,林景隆如同一尊石像,目光如炬,穿越雲層,凝視著那遠方的安順城,他的眉宇間擰起一道深深的皺紋,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閃爍著不安的疑問。安順,這個曾經寧靜的邊陲小鎮,為何成了這場風暴的中心?


    他的心中,一片混沌,仿佛被無形的巨石壓著,無法釋懷。


    身後,中官的笑聲,如同春風拂過冬雪,輕柔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諷刺。林景隆猛地一震,心中突然靈光一閃,那久違的記憶如同被喚醒的幽靈,在他的腦海中翻騰。


    他急轉迴頭,險些與中官來了個親密接觸。中官一個踉蹌,笑著打趣道:“林總兵,這是怎麽了?急匆匆的,像是天要塌了一般……”


    然而,林景隆卻恍若未聞,他猶如脫韁的野馬,衝下城樓,瘋一般地翻身上馬,直奔自己的總兵府而去,大喊著:“老王,老王……”


    “書信,書信……立刻取來!”


    老王,這位林景隆的忠誠親衛,還未來得及行禮,就被林景隆的命令嚇了一跳,疑惑地問道:“家書?是……少主……”


    “快!”


    片刻間,那封塵封已久的家書,如同穿越時空的使者,落入了林景隆的手中。他拭去眼角的濕潤,立刻在信中找到了關於安順的字眼:“叛軍必將攻取安順,看似攻城,實則設伏。米魯狡猾,她絕不會輕易現身,定會在暗處遙控叛軍。兒子遍查輿圖,米魯定會選擇一個隱蔽之地藏身,石澗寨,或許就是她的藏身之所……”


    石澗寨,這個名字如同魔咒,在林景隆的心中迴蕩。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臉色瞬間蒼白如紙,若是自己的兒子林蒙真的料中了這一切,那麽巡撫王軾,恐怕也陷入了米魯布下的陷阱……


    這樣的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王軾率領的是大明的主力,若是坐以待斃,將有多少忠勇之士化為塵土?軍中,還有多少他視如兄弟的戰友?


    林景隆的眼眶泛紅,他怒吼著:“老王,快!取輿圖來!”


    林景隆尋至石澗寨,那座隱藏在崇山峻嶺中的小村落,平凡得幾乎被世界遺忘。


    林景隆冷笑,若是米魯真的藏身於此,那他林景隆,便要來一場擒賊先擒王的豪賭。


    若再猶豫不決,一旦王軾有失,滿盤皆輸。而一旦捉住了米魯,再迴頭救援王軾,叛軍不攻自破。


    林景隆的心跳加速,他仔細地觀察著石澗寨的地形,老王也好奇地湊了上來。


    “總兵,這不過是個小村落,四周多山,恐怕難以藏匿重兵,頂多也就是三五百人。這地方既非交通要道,也非兵家必爭之地,何必放在心上。”


    林景隆冷冷地盯著輿圖,一言不發。


    他,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或許也有疏忽的時候,但一旦被提醒,立刻如夢初醒。那個名叫米魯的婦人,她的狡詐和詭計,在林景隆的眼中,變得清晰可見,如同撥開雲霧見月明。


    “哼,這狡猾的婦人,當真是一肚子鬼計!”林景隆怒火中燒,語氣中夾雜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她如影隨形,忽左忽右,仿佛天上的流雲,隻有那些心細如發的女流,方能施展這般變化莫測的詭計。難怪近兩年來,我大朝廷如同羊入狼口,無數勇士血灑疆場,戰馬也成了她手中的玩物,任她擺布。”


    他猛地一拳砸向麵前的輿圖,震得紙張簌簌作響。


    “立刻召集我的老兄弟們,傳令下去!我要精銳八百,不多不少,心甘情願的跟我走,這一戰,若敗,抗命之責,盡數由我林景隆承擔,與爾等無關;若勝,那便是眾將士的榮耀,此事說在前頭,這一次,我們是豁出去了,誰願與我共赴生死,便隨我前行,不願者,不強求!”


    “遵令!”


    林景隆周身彌漫著濃烈的殺伐之氣,那不僅僅是他的怒火,更是林家世代相傳的豪邁血性。在這樣的世家之中,生死關頭,又豈有退縮的道理?他的眼神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堅定不移,誓要將這場生死之戰,演繹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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