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身著一襲華服,步履從容地踏出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林家的大門,敞開著,仿佛在熱情地迎接著即將遠行的學子。


    楊管事今日晨曦初露便精神抖擻,他深知今日的重任非同小可。


    五位年輕才俊,皆是林蒙的得意門生,他們渴望在宮殿試中一展風采,但現實總是殘酷的。筆墨紙硯,雖是必需,但皇帝的金口難開,他們入宮後更不可能享受到禦膳的款待,因此,一籠籠熱騰騰的蒸餅成了必備,以防腹中饑餓。


    清晨,溫水已備,清泉滌蕩,以洗去塵埃,換上儒衫綸巾,那是迎接聖上時應有的儀態,一絲不苟。


    縱然殿試往往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但今日的皇上不同,自弘治帝登基以來,每次殿試,皇帝皆親臨現場,靜坐等候,直至學子們交卷。林蒙的威望,正是由此而來。


    轎子也已準備妥當,五更天,轎夫們便被喚醒,喂以熱食,養精蓄銳,隻待將五位貢生穩穩抬入金鑾殿。


    五位貢生,整齊排列,一切就緒,隻待與恩師揮別。


    楊管事麵露憂色,盡管時間尚早,他卻不時地望向天空,唯恐林蒙錯過這重要的時刻。


    終於,林蒙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楊管事如釋重負,笑容滿麵地迎上前去:“少爺,幾位公子已在此恭候多時……”


    “嗯。”林蒙淡然迴應,大步流星地走到五位弟子麵前。


    唐寅五人深情地凝視著林蒙,恩師的身影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們心中。


    若非恩師的悉心栽培,歐陽誌三人或許仍徘徊在秀才的門檻之外,唐寅與徐經更是命懸一線,生死未卜。


    無數個日夜,他們與林蒙共同成長,初時或許水土不服,但漸漸的,恩師的形象已經成為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五人齊齊跪拜,青石板上,師徒情誼,無言以表。


    在這金秋的清晨,他們即將踏上人生的新征程,迴想起往日的艱辛與恩師的諄諄教誨,心中湧起無盡的感激與感動。


    淚水模糊了雙眼,但他們知道,無論恩師如何嚴厲,如何責打,都是為了他們好,都是為了他們的未來。


    林蒙卻是一臉的輕鬆,笑眯眯地說道:“好好考試,考完咱們大快朵頤,吃上一頓豐盛的雞宴。”


    “恩師……”唐寅泣不成聲,哽咽著迴應:“學生定當不負恩師厚望。”


    林蒙微笑點頭,目光轉向江臣:“你曾讓為師失望,但那都過去了……”


    江臣的心頭,似是被無形的利刃刺過,酸楚之情難以言表。隻因會試之敗,他早已在師尊麵前屢遭責難,那聲聲歎息,如同利箭般紮痛了他的心。他咬緊牙關,眼中閃爍著不屈的火焰:“弟子誓要破釜沉舟,若不能一鳴驚人,便無顏再麵對恩師的期望。”


    林蒙輕揮衣袖,語氣淡然:“去吧。”


    對於這種離別場麵,他早已厭倦至極。


    看著那五雙紅彤彤的眼眸,仿佛即將踏上戰場,義無反顧。他們怎麽就那麽容易動情,連他都有點心軟,差點要陪著他們流下英雄淚。


    但,不能哭。


    一旦淚水落下,他的英雄形象便會瞬間崩塌。


    因此,還是少見這種催人淚下的場景為妙。


    五人站起身,緊握著各自的考籃,看到恩師轉身離去,繞過林家的影壁,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他們深吸一口氣,登轎啟程!


    …………


    片刻後。


    一頂王家的高轎緩緩駛過林家。


    轎簾輕輕掀開,露出王守仁凝重的麵容。他愣愣地望著林家的宅邸,眼神中滿是沉思,忽然對轎夫下令:“在此停下。”


    轎夫遵命,轎子穩穩地停在了原地。


    王守仁邁出一步,卻突然停下,那張年輕而深邃的臉龐,在猶豫中又退了迴去:“走吧。”


    轎子緩緩啟動,搖曳著漸行漸遠。


    王守仁坐在轎中,輕輕歎息,但他的眼神很快恢複了清明,一股強烈的鬥誌從心底湧出。


    他的鬥誌,並非源於坊間的賭局。


    畢竟,他對那些賭局並無興趣。


    外界的流言蜚語,他豈能不知?賭坊早已開盤,賭注紛紛押在他身上,期望他能奪得殿試的頭名。林蒙的弟子們也不乏實力,但他內心深處,並不怎麽看得起他們。與歐陽誌等人交往久了,他總覺得他們行事遲鈍,仿佛被無形的手操縱著,那種感覺,讓他覺得有些窒息。


    徐經,這個人心思太多,擅長鑽營,不擅長學問。


    唐寅,據說天天被林蒙逼著畫畫。


    算了,這些人不值一提。此番,他必定要一鳴驚人,奪得頭名。


    轎子抵達宮外,便需步行入宮。


    此時,考生們已齊聚,等待著午門的開啟。徐經與幾位師兄並肩站立,看到王守仁走來,便熱情地招唿:“王兄,快來這邊。”


    王守仁與他們站在一起,五人結伴。


    宮門緩緩開啟,眾貢生魚貫而入。


    在這座古老的貢院之中,匯聚了近三百名才子佳人,他們心懷夢想,步履沉重,向著科舉的巔峰發起衝擊。其中,頭甲的三位佼佼者——狀元、榜眼、探花,已榮登進士及第的寶座;而二甲的百餘人,亦獲賜進士出身之榮;然而,三甲的眾多才子,卻隻能沾沾自喜於“同進士出身”這一略顯尷尬的稱號。這個“同”字,仿佛是上天玩笑般,將他們推向了既非成功亦非失敗的尷尬境地。就像是在饑餓難耐之際,眼前擺滿了佳肴美饌,卻無奈盤中有蒼蠅作祟,讓人食之難以下咽,棄之又心有不甘。於是,“同進士出身”成了那些自尊自愛的才子們心中難以啟齒的痛。


    當然,即便是在這個尷尬的位置,對於無數人來說,也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此刻,每一位貢生都緊握雙拳,暗自較勁,誰都不願在這場科舉盛宴中,被賜予那讓人尷尬的“同”字。因為這不僅僅關乎身份,更關乎他們未來的前程。


    眾人魚貫而入,穿過午門的門洞,在宦官的引領下,來到了保和殿。這裏,弘治皇帝端坐寶座,兩旁翰林官們肅立,他們的眼神中流露出對往昔榮光的追憶,心中不免感慨萬千。


    弘治皇帝保持著沉默,按照禮法,他現在應該閉口不言。


    就在此時,一名宦官出列,開始點名,考生們依次讚拜行禮。一些緊張至極的貢生,踏入保和殿時,身體已經顫抖不已,低垂著頭,連行禮時都是心神不寧。


    然而,在這群人中,歐陽誌三人的表現格外引人注目。他們神情自若,仿佛曆經風雨,從容不迫。在大禮之後,弘治皇帝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微微一笑,說道:“眾卿平身。”


    眾人齊齊起身,許多人臉色鐵青,但歐陽誌三人卻依舊保持著沉穩的姿態。


    弘治皇帝忽然一笑,目光如炬:“今科會元歐陽誌,可在列?”


    提起歐陽誌,他不禁想起了這個傳奇人物。原本隻是保定府一名落第秀才,卻在林蒙的調教下,猶如醜小鴨變天鵝,令人矚目。好奇心驅使他想要一睹這位才子的風采。


    “臣在。”歐陽誌從容不迫地站了出來,行禮時麵帶微笑,語氣雖顯暮氣,但在禦前卻毫無懼色。


    相比於其他緊張不安的考生,歐陽誌的沉穩更顯出他的不凡。弘治皇帝暗暗點頭,此人果然不凡,頗有臨危不亂的風範。


    多年來,弘治皇帝見過了無數在殿試中驚慌失措的貢生,他們麵對皇帝的點名時,那份驚慌失措更是顯而易見,有時甚至鬧出笑話。而歐陽誌的表現,無疑讓弘治皇帝印象深刻,讚許道:“卿乃今科會元,殿試務必發揮所長。”


    在皇帝的深情鼓勵下,換作任何一位臣子,此刻都該心潮澎湃,麵頰染紅,無論是激動得難以自持,還是略顯慌亂的,情緒都該表露無疑。


    然而,歐陽誌卻出人意料地保持冷靜,他再次行禮,雖然動作稍顯遲緩,但語氣中透露出的沉著卻讓人印象深刻:“臣謝陛下賜福。”


    妙哉,實在妙哉!


    哈哈哈……林蒙那廝,果真有兩下子啊。


    是挨打打出來的?


    弘治皇帝心中不禁想起了太子,那孩子總是一副活力四溢的模樣,若是能像歐陽誌這樣,穩如磐石,那該有多好啊,這才真正像是個樣子。


    弘治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向吏部尚書王鼇遞去一個眼色,王鼇立刻心領神會,嚴肅地說道:“收卷,頒布策題!”


    話音剛落,早已等候在殿外的宦官魚貫而入,他們手中各自托著厚厚的卷子,一一放置在保和殿內三百多張案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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