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靜謐的道觀被突如其來的喧囂劃破,喻道純仿佛從綿長的夢境中驚醒,耳畔傳來的,是那守門道童的斷喝:“外來者,不得擅入!”


    腳步聲如同跫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無視了道童的阻攔,徑直逼近。


    轉眼間,林蒙的身影便映入眼簾,他的眼神如同燃燒的火焰,幾乎要將喻道純的心湖煮沸。


    兩人目光交匯,仿佛有電流在空氣中跳躍,而那目光的擁有者,正是他的師弟——林蒙。


    林蒙的麵容漲得通紅,眼眸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幾乎要奪走喻道純的唿吸:“師兄……”


    喻道純的心中狂瀾驟起,師兄?這個稱唿在他心中已經沉寂了太久,如今卻突然響起,讓他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林蒙緊握住喻道純那布滿歲月痕跡的手,語氣中滿是誠懇與急切:“師兄……”


    喻道純的內心掀起了波瀾,他的師兄,那個曾經冷漠無情的少年,如今竟會如此稱唿他,這份轉變,讓他心中湧起了一股暖流。


    數十年的光陰,師尊的身影已成為傳說,而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讓他牽掛在心的,就隻剩下這個師弟了。這熟悉的聲音,讓這個垂垂老矣的老人,眼角不禁濕潤。


    喻道純的聲音哽咽:“師弟……”


    林蒙也微微動容,輕聲道:“師兄……”


    “師弟……”喻道純強忍住心中的激動,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師弟,你終於想通了?”


    林蒙點頭如搗蒜:“師兄,我自下山以來,師尊的教誨始終縈繞在耳畔,我深思熟慮,終於決定重返山門,林才之過,還望師兄海涵。”


    “哪裏哪裏。”喻道純笑著,緊緊抓住林蒙的手,不舍得放開:“這一次,你不會再離開。我們的事,就此敲定。待我迴稟上師張真人,為你賜下符籙,再到道錄司登記,從此你便是我道門的弟子。”


    林蒙心中稍安,但還是有些擔憂:“師兄,即便我入了道門,也不能終日困於道觀之中。師兄,我可是南和伯的兒子,身負官職。”


    “哦?”喻道純眼中閃過一絲寬慰:“南和伯之子,那更是我道門的榮幸。在龍泉觀,我們尊崇的是張天師的教誨,這裏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你盡管放心。”


    林蒙鬆了一口氣,心中對龍泉觀的戒律也放寬了心。他忍不住好奇地問:“我聽說,道觀中有些道人,居然娶了妻妾,這……”


    喻道純含笑,目光深邃地凝視著林蒙:“若是真要禁絕妻妾,那麽張天師一脈,又如何能傳承四十七代?”


    “呀……”林蒙心中大石落地,他就怕龍泉觀有什麽奇異的清規戒律。


    此刻,他忍不住好奇地追問:“師兄,難道……”


    林蒙正色道:“此地乃隱世修行之所,俗塵之事,暫且拋諸腦後。”


    果不其然……


    林蒙臉上閃過一絲領悟的光芒。


    迴想起自己厚顏無恥地歸來,實在有些汗顏,眼前這位老道士看似和善,自己卻像是在戲耍他,更像是覬覦龍泉觀的卑鄙之徒啊。


    然而……這種偷偷摸摸的事,一旦開了頭,便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上一世的林蒙,打死也不敢想,如今卻毫無心理壓力,唉,誰讓自己是那可恨的敗家子呢?能胡作非為,臉皮自然厚如城牆。


    “師兄……”


    林蒙心中滿腹疑問,對龍泉觀的奧秘如饑似渴,於是小心翼翼地試探:“敢問師兄,這觀中道人有多少?”


    喻道純心情愉悅,親自請林蒙在蒲團上落座,林蒙亦步亦趨,學著盤膝而坐。


    隻聽喻道純悠悠道:“觀中持有道牒的道人,共有一百三十二位,而那些並無道牒的,亦有二百餘人,他們大多負責雜役。”


    林蒙心中暗笑,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臨時工”嗎?自己算是明白了。


    話說,如今連道士都有臨時工,看來若想成為正式的道士,非得有點真本事不可。


    林蒙繼續問道:“不知觀中道字輩的有幾人?還有像師尊那樣的大字輩,又有幾人?”


    喻道純苦笑不已,道:“大字輩,唯有師尊一人,他孤身一人入京弘道。至於道字輩,加上你,原本有六人,皆為師尊弟子,隻是……他們……哎,除了你我,其餘都已仙逝。”


    “原來如此……”林蒙故作惋惜,心中卻是暗自慶幸,這樣一來,自己在這輩分上,豈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喻道純又道:“此外,朝字輩,共有三十九人,其餘均為天字輩。”


    林蒙在喻道純這兒巧妙地打探了一番,終於摸清了龍泉觀的底細。原來,龍泉觀是危大有奉龍虎山張天師之命,特來北林弘道所建,已有八十年的曆史,曆經兩代。


    師祖危大有在四十年前,年過八十,便隱退江湖,此後便音訊全無,龍泉觀便一直由喻道純打理。


    盡管喻道純名為觀主,實則因年事已高,力不從心,加上沉迷經學,俗事自然落在了朝字輩弟子們的肩上。


    林蒙心中有了底,一想到龍泉觀的豐厚家產,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喻道純瞧他下意識笑出聲,也不禁心花怒放,同門重逢,師弟定是欣喜不已,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啊。


    於是他笑道:“師弟,我在觀中為你安排了一處精舍,至於你下山修行,我自會向朝廷稟報,定有豐厚恩典。至於道籍,一切交給我便是。”


    在古老的仙山之巔,林蒙深知自己這位師兄深得太皇太後的青睞,此事對他而言,不過是探囊取物。他立刻熱情洋溢地說道:“師兄,您真是幫了大忙了!”


    喻道純捋著胡須,微笑著迴應:“咱們師兄弟間,何必如此拘禮?說起來,我年長你六十載,可是在道學上,我卻自愧不如,往後還得多向你討教一二。”


    林蒙微笑點頭,眼神中閃爍著幾分得意:“那是自然,師兄放心。”


    處理完喻道純的事宜,林蒙注意到師兄那略顯疲憊的麵容,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敬意。喻道純比自己年長六十載,這六十載,足以讓他成為林蒙的祖父之祖父。想想自己竟是他的師弟,林蒙不禁心頭一震,人生的變幻無常,真是讓人感慨萬千。


    他識趣地起身道:“師兄,我該告辭了。待幾日後再上山拜訪。”


    喻道純長舒一口氣,眼中卻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留戀。


    林蒙不解,為何喻道純對自己這個師弟如此情真意切,或許,在古人的世界裏,感情更為深沉吧。


    從林才的講述中,林蒙了解到喻道純原是孤兒,被師尊危大有收養,得以讀書識字,習得經文,他視危大有為師亦為父。而在他心中,林蒙似乎是他師尊在世間留下的唯一寄托。


    “我送你一程。”喻道純也站起身來。


    林蒙連忙阻止:“師兄請留步,我過幾日再來。若是相送,未免顯得太過生疏了。”


    喻道純滿意地點頭,兩位師兄弟這才依依不舍地告別。


    林蒙走出三清閣,心情舒暢。他找到了幾位門生,眾人因長途跋涉,都已疲憊不堪,正於後殿長廊下歇息。


    唐寅背著手,來迴踱步,眉頭緊鎖,仿佛在思考著什麽難以解開的謎團。


    歐陽誌三人則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天邊飛翔的白鷺,心中滿是遐想。


    王守仁則陷入沉思,他試圖從林蒙古怪的行為中尋得一絲線索,正如他當年遵循朱熹聖人的“格物致知”,試圖在竹子中悟出真理,卻終無所獲。


    然而,林蒙顯然比竹子有趣得多,他的身上藏著無數待解之謎。


    王守仁漸漸摸到了一些門道,心想:“他接下來的行動,真是讓人難以預料。”


    這不免讓他對林蒙產生了深深的敬佩,這樣一個神鬼莫測的人物,實在讓人難以不佩服。


    王守仁本身就是一個異類,自然對林蒙這個更為奇特的存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畢竟,這樣的人在世間,實在難得一見。


    在王守仁的眼中,他對那神秘的“格林”領域尚且隻摸到了皮毛,而林蒙的身上,仿佛藏匿著無盡的奧秘。但他並不焦躁,反而將這份探索視作一種奇妙的遊戲。


    相較之下,徐經的性情顯得平易近人得多。一瞧見林蒙,他就像歡快的鷂子般小跑著,興奮地朝著師傅奔去:“恩師——”


    “嗯?”林蒙此刻心中另有盤算,正忙著思考,哪有閑情逸致與他閑聊。


    “恩師,這兒的齋飯應有盡有,正一道弟子可都是無拘無束的美食家。”


    林蒙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戲謔,隨即豪情萬丈地揮了揮手:“那就走吧,去嚐嚐這正一道的美味,讓味蕾也來一場冒險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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