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這等大事,怎能不提個醒?”……


    在弘治皇帝那銳利的目光注視下,林蒙果斷收起了寒暄,直接切入主題,語氣鏗鏘有力:“說起屯田之事,它牽一發而動全身,太子殿下雖掌全局,但臣心中仍有幾分忐忑,唯恐……此事不成氣候。”


    原本心情愉悅的弘治皇帝聞言,臉色頓時一沉,這屯田大計,關乎國家根基,百姓生計,豈能容得半點疏忽?林蒙這小子,先前還信心滿滿,怎麽轉眼就露出了怯色?


    他臉色一板,嚴肅地說道:“林卿家……”


    氣氛瞬間凝固,林蒙感受到了弘治皇帝的轉變,從繼藩的溫和轉瞬變為君王的威嚴。隻見皇帝繼續說道:“林卿家,務必全力以赴!”


    “自當如此。”林蒙這次是有備而來,他語氣堅定,眼神中閃爍著決心:“林家世代忠良,我亦義不容辭。臣想提及的,是英國公幼子,金吾衛百戶官張信。若得他輔佐,此事必定錦上添花。”


    “……”


    張信,這個名字在弘治皇帝的記憶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他,是周王郡馬,英國公張懋的幼子,因才幹出眾,被賜予銀腰帶,如今在金吾衛擔任要職,守護著皇宮的安全。弘治皇帝多次出入宮掖,都是由他親自陪同,是個實打實的好小夥子,隻是略顯木訥。


    就在這時,一名宦官急匆匆地走進來報告:“陛下,英國公張懋到了。”


    “宣。”弘治皇帝微微一笑,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幕。


    張懋對林蒙那突如其來的“跑路”行為頗有微詞,心想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宮中如此放肆。但正事為重,他不過是想給林蒙一點顏色看看,哪裏敢真動他。


    此時,張懋身著華服,頭戴梁冠,腰間係著金腰帶,雖有些許發福,但一雙銳眼依舊炯炯有神,整個人顯得英姿颯爽。


    踏入暖閣,他恭敬地跪拜道:“老臣張懋,拜見陛下。祭祀太廟之禮已畢,臣特此……”


    “卿家,你來得正是時候。”弘治皇帝的笑容中帶著一絲期待。


    張懋心中疑惑,不知陛下此言何意,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林蒙。


    弘治皇帝慢條斯理地說道:“令郎張信,可在金吾衛當差?”


    “是。”張懋一頭霧水,疑惑地問道:“犬子張信……”


    “他很好。”弘治皇帝語氣輕鬆,卻不容置疑:“自即日起,特敕命張信調入羽林衛屯田百戶所,任副百戶之職!”


    這句話出口,張懋險些噴出一口老血。金吾衛調入羽林衛看似平調,實則……他真想提醒弘治皇帝,自己的兒子張信,那可是金吾衛的百戶官啊!


    在這波瀾不驚的江湖中,這位兒子曆經磨礪,本應在此時踏上人生新篇章,要麽投身南京守備,要麽在邊鎮再磨礪一番,終將踏上千戶的征途。然而,就在轉瞬之間,他從金吾衛的百戶官,一躍成為羽林衛的副百戶,軍中雖有副千戶之位,卻無副百戶之職,這副字眼,聽起來就像宮中那些頤指氣使的宦官,少了分威嚴,多了分滑稽。


    張懋心頭泛起一股說不出的苦澀,麵色如灰,想要為兒子辯解,卻無奈這突如其來的旨意,讓他猶如墜入雲霧之中,連發生了何事都一頭霧水。


    他反複咀嚼著皇帝的每一句話,突然想到,羽林衛,那何來屯田百戶所?


    “屯田百戶所……”


    弘治皇帝輕笑一聲,說道:“正是西山屯田百戶所,百戶繼藩,是他推薦的你的兒子!”


    張懋瞪大了眼睛,比銅鈴還要大,心中不禁泛起悔恨,當初若能狠心掐死林蒙這個禍害,今日又怎會如此?


    他對幼子的疼愛,縱使管教嚴厲,卻始終難掩父愛。


    “世伯……”林蒙朝張懋展顏而笑,笑容裏透著輕鬆:“請放心,小侄必會好好照顧張信大兄弟。”


    這就是人質啊!從今日起,我林蒙便是張信的頂頭上司,你還敢對他動手嗎?


    然而為了防患未然,林蒙決定先悄悄溜走,畢竟張世伯此時怒火中燒,理智全無。


    …………


    與此同時,在王家。


    王守仁被禁足在家,這幾日隻好在書齋裏翻閱古籍。


    隻是,他並非一個安分的人,盡管對林蒙已是失望,心中卻依舊掛念兩件事。


    這林蒙,竟然在這寒冷的天氣裏種瓜,難道他真是個瘋子?


    太不符合常理了,若真是瘋子,何以他的五個門生,竟對他如此欽佩,五體投地?這五人,非同小可,都是會試中的佼佼者,前途無量。


    他心情煩躁,推開窗,寒風凜冽,景色淒涼,他枯瘦的臉上,寫滿了憂慮。


    他的目光似乎穿越遠林,卻似有所思。


    另一件事,林蒙認為貴州剿賊必定受挫……可是……


    王守仁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苦笑,重新審視貴州平叛大軍的戰略,這確實是最穩妥的方案,受挫?不存在的。


    他對自己的兵略充滿信心,念及此,不禁微微一笑。


    然而,就在此時,府中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打破了這寂靜的午後。


    王守仁眉頭微蹙,忽然,一名管事急匆匆地奔來,手中緊抱著一物,小心翼翼地拖著盤子,激動地喊道:“少爺,少爺,您快瞧瞧,這可是世間罕見的寶物!”


    “稀罕物?”


    待管事近身,輕輕揭開盤子上的紅綢,竟是一枚鮮紅欲滴的西瓜!這西瓜色澤鮮豔,卻讓王守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這……這竟是一顆西瓜……”


    “正是。”管事興奮地迴答:“這是今日一早,太子殿下恩賜給詹事府眾官的,每人一片,老爺身為少詹事,自然也得了這份恩典。不過,老爺舍不得享用,便特意差人將這瓜送來給少爺品嚐。少爺,這瓜……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珍品,聽說在市麵上,一顆竟要十兩銀子,如今卻是千金難求了。”


    王守仁的麵色瞬間蒼白,瞪大了雙眼,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奇跡,許久,才艱難地開口:“這……這瓜,是太子和……林蒙……”


    話未說完,王守仁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他迫切地想要揭開林蒙這個謎一般人物的神秘麵紗。


    …………


    而此時的林蒙,心中滿是喜悅,官運亨通,轉眼間又將大撈一筆。他的屯田百戶所即將正式成立,這是一個充滿期待的日子。林蒙一早就身著欽賜的麒麟袍,腰佩禦賜寶劍,腰間金帶熠熠生輝,先前往詹事府,稍後還要去西山的百戶所巡視一番。


    朱厚照見到林蒙,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揮手示意,一旁的鄧健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


    “老林,我們何時啟程前往西山?”


    林蒙含笑迴答:“一切聽殿下吩咐。不過,既然要在西山屯田,還是得有個周全的計劃。”


    林蒙靈機一動,命劉瑾取來筆墨,笑容滿麵地說:“除了這西瓜,殿下還有何喜好?”


    朱厚照沉思片刻,吐出一個字:“蔥。”


    “好。”林蒙讚賞地看了一眼朱厚照,隨即揮筆記錄。


    這樣的決策,自然需要集思廣益,林蒙是個講究民主的人,於是他轉向劉瑾:“劉瑾,你來說說看?”


    劉瑾撓了撓頭,諂媚地對林蒙笑道:“林百戶,奴婢獨愛那清脆的胡瓜。”


    所謂的胡瓜,便是黃瓜,那是西漢時期張騫從西域帶迴的佳肴。


    黃瓜,美味又養生,林蒙點頭稱讚:“不錯,劉瑾的眼光真不錯。”隨後又在紙上記下。


    其他朱厚照身邊的伴伴們也紛紛開口:“蘿卜。”“奴婢隻愛吃米,可否種稻米?”


    “稻米?”林蒙搖頭,西山的氣候不適合種稻,還是得因地製宜。他果斷地說:“換一個。”


    ……


    於是,片刻之間,紙上便記錄了各式各樣的蔬果,琳琅滿目。


    就在這緊張的氛圍中,林蒙腦海中靈光一閃,眼角不經意間瞥向了殿外,嗓門一提,喊出了那個名字:“鄧健,鄧健——”


    鄧健正候在殿外,一聽這唿喚,如獲救星般,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進來,一臉急切地問:“少爺,有何差遣?”


    林蒙眉眼帶笑,難得地露出了一抹溫柔,輕聲問道:“你說你最愛吃什麽?”


    “啊……”鄧健猶豫了片刻,撓了撓頭,帶著一絲羞澀:“小的嘛,最愛的就是那香噴噴的小雞。”


    “……”林蒙的笑容一滯,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心頭湧起一股想笑又想揍人的衝動。


    深吸一口氣,林蒙努力保持著風度,暗自提醒自己:文明,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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