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風雲變幻的朝堂之上,林蒙的一句怒斥,竟像是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瞬間顛覆了往日的風雅之氣。


    昔日金榜題名的貢生們,若是往日,那定是得意洋洋,即便在長輩麵前,那眉宇間的得意也難以掩飾。然而,自從林蒙對江臣的犀利言辭一吐為快,仿佛一場無聲的風暴在朝臣心中掀起了波瀾。


    王華,這位曾經的佼佼者,麵對皇帝的詢問,不禁長歎一聲:“吾兒資質平庸,僥幸高中,實是愧不敢當。”他的話語中,不僅透露出謙卑,更是掩不住那股子痛心疾首的無奈。


    而他的神情,更是讓人一眼便看出,這哪裏是喜悅,分明是自責與羞愧交織,仿佛他兒子的一舉一動,都成了他心中的敗筆,令人惋惜。


    然而,弘治皇帝看著王華這般模樣,心中卻是湧起了一股說不出的鬱結。王守仁、江臣這些才子,在他眼中已然淪為塵土,那麽太子……想到這裏,他不禁怒火中燒,若太子還在,他真想親自給他一頓教訓。


    林蒙敏銳地察覺到了弘治皇帝的怒氣,心中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忙說道:“臣這就去探望太子殿下,請陛下恕臣告退。”


    弘治皇帝揮手示意,其他人紛紛退下,林蒙尷尬地留在了原地。


    皇帝呷了一口茶,長歎一聲:“太子頑劣,朕實是憂心忡忡。”


    林蒙隨口附和:“陛下英明神武,太子殿下自然難以望其項背。”


    弘治皇帝臉色一沉,冷冷地瞪了林蒙一眼。


    林蒙心中暗自歎了口氣,知道這是保命要緊,便小心翼翼地解釋:“太子殿下年紀尚幼,少年心性,偶爾胡鬧,也是人之常情。”


    弘治皇帝反問:“林卿家不也是年少嗎?”


    林蒙啞口無言。


    他越來越覺得,太子未來的路恐怕不會平坦,而自己,竟在不經意間,成了弘治皇帝心中的那一抹光明,成了他不斷對比的對象,那位曾經放蕩不羈的南和伯子,如今成了他心中的標杆。


    弘治皇帝冷著臉,卻又忍不住感慨:“林景隆,真是福氣之人啊……”話音未落,便起身離去。


    一聲感慨,如同驚鴻一瞥,林蒙心頭一震,隻覺弘治皇帝的話語中,蘊含著深深的意味,仿佛在說,林蒙,你是有福之人啊……


    春意盎然,卻意外迎來了連綿數日的瑞雪紛飛,仿佛天地間也被這意外的寂靜所籠罩。朱厚照在這幾日裏閉門不出,養精蓄銳,林蒙也深知此時不宜打擾。然而,就在這冰封雪鎖的日子裏,林蒙心中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他忍不住踏雪而行,前往詹事府。


    清晨,雪落無聲,林蒙剛踏入府門,便見劉瑾那張油嘴滑舌的笑臉迎麵而來:“林總旗,春風拂麵,真是久仰大名了!”


    林蒙卻隻是冷冷一笑,不屑於與這小人糾纏。


    就在這時,劉瑾竟然不知廉恥地跪了下來,嬉皮笑臉地說:“林總旗,您的靴子沾了雪,這可如何是好?您堂堂人中龍鳳,怎能受此委屈?”說罷,也不等林蒙點頭,便抓起自己的袖子,對著林蒙的靴子猛地一抹,然後開始細心擦拭。


    等靴子擦得幹幹淨淨,劉瑾這才挺直了腰板,帶著幾分得意:“瞧瞧,這不就煥然一新了嗎?林總旗,您這風采,當真是無人能及。不知您是否餓了,奴才這就去給您準備些茶點,林總旗在這詹事府辛苦了,可要保重身體。”


    迴想起初來乍到的林蒙,劉瑾那副飛揚跋扈的模樣,如今卻是判若兩人。自從林蒙時不時地提出要將他送去做科學研究,劉瑾的日子便開始不好過了。尤其是聽說太子與林蒙有驚天動地的計劃,劉瑾更是如坐針氈。


    這些日子,劉瑾開始明白,這位林總旗非同小可,他的手段,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於是,在林蒙麵前,他變得低眉順眼,笑容可掬。


    在詹事府,劉瑾是出了名的難纏,除了太子,無人敢招惹。即便是楊廷和,也對他客客氣氣。而少詹事王華,雖然與劉瑾不對付,卻也僅限於冷眼相待。


    然而,如今劉瑾在林蒙麵前,卻像一隻溫順的小貓,因為他深知,對付不講道理的人,唯有裝孫子。林蒙輕蔑地看了看自己的靴子,淡淡地說:“殿下呢?”


    “殿下……”劉瑾的臉色變得古怪:“殿下,在暖棚……”


    暖棚……


    林蒙一愣:“清早便去了?”


    “不不不。”劉瑾搖頭,隨即苦笑著說:“這兩日,殿下的傷勢有所好轉,前日還能正常活動,可昨晚突然精神大好,便說要去看望他的瓜苗。”


    “……”林蒙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無奈的苦笑,加快腳步走進了暖棚,一股暖意撲麵而來。


    在這幽深的溫室中,暖意融融,仿佛時間的流逝都放緩了腳步。四壁的古老磚牆,像守護者般守護著這份溫暖,而煙囪裏升騰的輕煙,則像是大自然的溫柔唿吸,為這方小天地注入了生機。


    環顧四周,盡管簡陋,卻也透露出一絲整潔之美。林蒙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一位少年身上,隻見他蜷縮在木板上,裹著繡有龍鳳的華麗綢緞被,像個孩子般不雅地打著唿嚕,右腿習慣性地伸出了被子,睡得是那樣香甜。


    林蒙無奈地清了清嗓子。


    朱厚照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第一反應竟是……


    “小瓜苗,小瓜苗……”他睡眼惺忪地從被窩裏探出頭,隨即激動地趴在地上,目光掃過棚腳,看到幾株苗還頑強地生長著,臉上的擔憂瞬間化作釋然。


    他笑了,興奮地比劃著瓜苗的尺寸,眉宇間洋溢著無法掩飾的喜悅,顯然,這小瓜苗在夜間悄悄地又長高了一些,他的眼中閃爍著滿足的光芒:“來人啊,快端水來,瓜苗渴了,需要滋養。”


    一旁的林蒙,終於忍不住尷尬地開口:“殿下……”


    溫室裏略顯昏暗,連續幾天不見陽光,盡管琉璃瓦透光性強,卻依舊無法彌補天光不足的遺憾。


    然而,朱厚照一見到林蒙,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起來:“老林,老林,看這瓜苗,真的長大了呢,現在……是不是該施肥,有沒有蟲子?我瞧著,這瓜苗好像被蟲子欺負了,真是可惡,要是讓我抓到,定要將其千刀萬剮。”


    林蒙愣住了,這殿下……難道是魔怔了?


    他忍不住勸道:“殿下,您怎麽可以住在這裏呢?您應該在寢殿裏安享您的尊貴。”


    朱厚照卻堅決地迴答:“我住在這裏才覺得心裏踏實。”說完,他忍不住齜牙咧嘴:“父皇不相信我能種出西瓜,我就偏要種出來給他瞧瞧,這口氣,我一定要爭迴來,老林,這西瓜……一定能長出來,對吧?什麽時候能吃到新鮮的瓜果呢?”


    “呃……殿下,這其實是……”林蒙有些愧疚,因為他知道,正是自己的無意之舉,讓朱厚照受了委屈。


    “這是什麽意思?”朱厚照直勾勾地盯著林蒙。


    林蒙隻能耐心解釋:“試驗田,既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我的意思是,這瓜苗或許能結出果實,或許不能。”


    朱厚照一聽,頓時急得跳腳,他這才意識到,林蒙口中的“試驗田”竟然是這個意思。


    他衝上前,緊緊地掐住林蒙的脖子,激動地搖晃著:“一定要種出來,一定要種出來啊!若種不出,這頓打就白挨了,我可是被打得痛不欲生,現在身上還火辣辣地疼呢。若種不出,我就殺了你,再自刎,你我兄弟,就一起幹淨利落地走了。”


    林蒙被勒得快要窒息,開始翻白眼。


    “臥曹!試驗田啊!不是和你說過嗎?你還想一起死,你瘋了嗎?”林蒙心中暗罵。


    然而,他心中卻對朱厚照的執著和堅持產生了深深的敬意。


    在宮廷的深深陰影下,弘治皇帝眼中,朱厚照始終是個頑皮的孩子,稍有不慎,便被斥為胡鬧。他心中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完成一件驚世駭俗的大事,讓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刮目相看。然而,現實卻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的沉重打擊,心灰意冷之餘,那份被辜負的豪情似乎已涼透半壁江山。


    為了證明弘治皇帝的錯誤,朱厚照決定以種瓜為證,這不僅僅是對皇權的挑戰,更是他心中那口不屈的惡氣。朱厚照,一個性格剛烈的鬥士,此刻已全然陷入了賭徒的狂熱。


    他的手,猶如狂風暴雨般粗獷有力,緊緊箍住林蒙的脖子,搖擺不停。林蒙拚盡全力,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殿……殿下,小心啊!可別傷了那瓜苗……”


    這句話如同夏日裏的一陣清風,瞬間吹散了朱厚照的狂躁。他瞬間收手,貓著腰,小心翼翼地俯身觀察:“不錯,不錯,萬萬不可損了這心愛的小瓜苗。它可是本宮的寶貝,得快點長大,結出甜美的瓜來。來,且待本宮片刻,本宮這就去取水,要好好滋養你們,待我迴來,讓你們飽餐一頓,莫要焦急,莫要焦急啊。”


    話音剛落,他就像一隻歡快的鬆鼠,興高采烈地衝出棚子,去取水澆灌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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