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硯相信了莊子衿的話,他從來都是如此,對於兄弟的話深信不疑,這也是在今後支撐著他度過千百年歲月中的信念。


    他的長樂會迴來的,帶著王府最後的希望,再度升起,成為天邊那輪耀眼的太陽。


    那一夜,皇宮四處燃起了大火,慘叫聲不絕,火焰幾乎將所有的一切毀於一旦,唯獨這座早已無人居住的寢殿,屹立在火光之中,孤寂又一身傲骨。


    永失吾愛,舉目破敗……


    莊子衿的聲音冷冷清清,沒有半點情愫,像極了殿外那棵立在雪中早已枯死的樹,再沒有半點活力,那聲音最後落在了殿外的冰天雪地中,融進了風裏漸行漸遠。


    那一襲黑色長袍被風雪卷起,一頭青絲肆意飄搖,某一刻,張啟靈感覺到殿外那風雪像是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襲麵而來的冷意與心髒處的疼痛,讓他腦海中再度響起了莊子衿的那句話。


    他們本就是一體,我就是你,你也是我。


    兩人走後,寢殿裏再度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望著倒在地上早已沒有了生息的閹人,沉默變成了幾人的默契。


    縱使是他們看到了這一切,卻依然沒有辦法阻止,甚至改變不了一丁點的軌跡。


    大火焚燒了三天三夜,銷毀了這座皇宮的一切,前兩天尚且還能聽到有人哭嚎,最後一天,除了能聽到火烤的聲音,就隻剩下了無盡的風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火燒過後的氣味,天一連幾天都是陰沉沉霧蒙蒙的,卻遲遲不見雨下下來,像是老天都在縱容這場大火。


    其實第二天的時候,幾人曾試圖走出那寢殿,因為薑璃想親眼看到那害了景陽王府落此下場的人,又會是怎樣的下場。


    可當他們剛一踏出寢殿,就被外麵的景象驚得呆愣在了原地。


    外麵的景象,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潔白的雪地早已被鮮血浸透,破敗不堪的宮殿,隨處可見的被燒成奇怪模樣的屍體,豪不誇張的說,無邪見到這畫麵的時候直接吐了出來。


    整座皇宮被燒得無法辨別方向,而那烈火還在燃燒,無奈,幾人還是退迴了寢殿,這裏已然成為了最後一片淨土。


    就這樣,他們坐在大殿內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聽到殿外傳來雨聲,似乎在宣告著,這場浩劫停止了。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後,一場蓄謀已久的大雨直接衝散了這片土地上留下的所有痕跡。


    鮮血混在雨水中流進了護城河,那護城河瞬間就像是一座血池一樣,而血水又順著水流入了河,一條連綿不絕的血帶將整個帝丘纏繞其中。


    “外麵結束了。”等到雨聲漸歇,黑瞎子走到殿門前靜靜聽了片刻,隨即開口道。


    是的,結束了。


    “現在要出去看看嗎?”胖子像是在征求薑璃的意見,說話時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她。


    薑璃雙手緊緊攥著裙擺,像是一尊木頭一樣坐在那椅子上,頓了好一會兒,她才在眾人目光之下開了口:


    “看。”


    有了這句話,幾人齊齊起身朝殿外走去,可當他們打開殿門的刹那,就見殿外突然迸發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那光照著幾人睜不開眼,像是麵前就是太陽一般。


    “我艸!什麽玩意兒?”胖子高聲咒罵了一句。


    也就在他話音剛落,白光漸散,等幾人緩緩睜開眼時,卻見殿外一片綠意盎然,那個本該枯死的樹正枝繁葉茂,綠茵茵的草地上還冒出了許多小黃花,偶爾還能看到蝴蝶低飛。


    再看向遠處時,遠處的宮殿依然巍峨聳立,金頂紅牆,是說不出的肅穆莊嚴,沒有被燒毀,更沒有遍地屍體,空氣中也沒有丁點的血腥氣。


    “我們又迴到了一切開始之前。”黑瞎子麵色鎮定,手扶了扶墨鏡道。


    他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剛剛他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殿內,那邊柱子處的屍體已經消失不見,但在他們打開殿門前,他本該還在那的。


    薑璃想著,隨即道:“去我們剛來的地方看看。”


    說罷,就見薑璃裙擺飛揚,踩在那綠茵地上像是一隻紛飛的蝴蝶,幾人緊緊跟在她身後,按照原路返迴到了他們進到地宮的那個花園。


    等走近後才見薑璃站在原地愣了神,抬眸一看,這才發現,麵前哪裏還有那麵倒塌的牆,有的隻是一片開滿各色鮮花的花園。


    他們被困在這裏了……


    “怎麽會這樣?”無邪皺著眉上前查看,他往前走了很遠,依然沒有感受到那麵牆的存在。


    而恰在此時,身後突然有人來了,黑瞎子迴頭一看,一眼就認出了那人就是他們剛來到此處時遇到的那個。


    “我們可能陷入了一個循環。”黑瞎子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隨即迎著薑璃的目光,兩人四目相對,隻此一眼,就叫薑璃轉身去到一處,蹲下身開始挖著土。


    果不其然,盒子還在這兒。


    這下子,所有人都相信了,那所謂的循環是什麽樣的了,一遍一遍重複曾做過的事,永不停歇,便是這個幻境的規則。


    “一次又一次重複那黑暗的三日,一遍遍被殺死,再活過來,就這樣循環了上千年……這便是他們的懲罰。”薑璃不禁喃喃道。


    握著手裏的盒子,她突然輕笑出了聲,比身死更痛苦的,大概就是將其永遠囚禁於此,不見天日,不得超生。


    “可我們是什麽時候陷入其中的?”胖子突然開口問道。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開始迴憶起從下到地宮開始的各種反常,薑璃想著,忍不住低下了頭,可就是這一低頭,讓她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銀鐲。


    她輕輕搖著手,可不知道不管她怎麽晃動,那銀鐲就是一點聲音也沒有,那掛著的鈴鐺宛如擺設。


    鈴鐺,鈴鐺!


    她頓時恍然大悟,想到在他們發現這皇宮時,聽到了一陣鈴鐺聲,而在那之後,就再也沒聽過那聲音了。


    “發現這兒。”


    張啟靈的聲音陡然響起,薑璃聞言眸光微閃,因為這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沒錯!從我們踏進這裏開始,就已經踏進了循環!”


    “那解決方法呢?我們現在該怎麽做才能出去?”無邪問說。


    想到這兒,薑璃頓了片刻,隨即就見她伸出手指用牙齒輕咬了一口,而後那血珠就往外冒,隻見她接著手指的血在虛空中畫出了一道符,隨後便聽見她念道:


    “以吾之血,探三千世界,尋消問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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