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人死之後魂魄會被引入鬼門關,黑白無常拘魂也引魂,過了鬼門關,便是那八百裏黃泉。


    黃泉八百裏,黃沙遍地,延綿流瀲,中有一河,名曰忘川,河水昏暗不可探,孤魂野鬼沉其中,河上有橋曰奈何,一過奈何,此生不換,前塵往事皆了如塵煙。


    河上浮有一小舟,宛如浮萍,在那漆黑的水麵飄蕩萬年,舟上之人,渡人不渡己,世人稱其擺渡人。


    眼前景色宛如幻境,牆壁上的白光就是通往鬼域的入口,就是那鬼門關,那如今自己腳下所踩的地方,應該就是黃泉了,她隻是想到書文中所寫的黃泉,是那無邊無際的荒漠,可現在看來,眼前這看不到邊際的曠野,卻沒有半點黃泉的樣子。


    “愣在那幹嘛?還不快走?”牛頭頗有些脾氣的扯了扯馬麵手中的繩子,示意薑璃走快些。


    束縛在手上的繩子,隻有那細細的一根,卻比那枷鎖還要沉重,叫人半點無法掙脫,薑璃被兩人拽著跟在身後往前走。


    原本那還遙不可及的忘川河,下一秒就近在咫尺,直接到了眼前,那本來還在河中央的船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跟前。


    “兩位大人怎麽還親自來引魂了?”船夫笑得諂媚,鬥笠之下的臉笑著皺成一團。


    馬麵忍不住輕嘖了一聲,隨即稍稍往一旁撤了半步,正好將身後的薑璃露了出來,他指了指身後的人,壓低了聲音說:


    “嘖,不來不行啊。”


    船夫一聽這話,立馬注意到了被束縛住的薑璃,隻此一眼,就能清楚得看到他的目光一滯,麵上帶著驚愕。


    “這,這這這……”船夫指著薑璃驚訝得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馬麵卻很懂他一樣,上前拍了拍他動靜肩膀,臉上帶著無奈,“好了,渡她過河吧,再不迴去,大人就要拿我們是問了。”


    他們的表現很奇怪,薑璃默不作聲站在原地,卻早已將他們的表情跟話盡收眼底,可越是如此,她心中越是詫異,尤其是在幾人打著啞謎的時候,像是直接給她扔了個煙霧彈。


    牛頭馬年隨即轉過身麵對著她,那高聳的身體仿佛兩座擋在自己麵前的大山。


    馬麵攤開手,一道白光之後,隻見他的手心赫然多出一捆卷起來的書卷,他不緊不慢攤開書卷,正欲開口時,目光卻瞥到了薑璃身上華貴的嫁衣和那無比璀璨的頭麵。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手指輕彈,一道白光直接將薑璃籠罩其中,不過眨眼間,原本豔麗的嫁衣頭麵全都消失不見,換做一身月白色素衣,長發半挽垂在身後,是說不出的典雅。


    這樣一來,確實有女鬼那感覺了。


    薑璃微微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打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隻是有些沒想到,地府還要求統一著裝?


    正當她還在胡思亂想時,麵前馬麵清了清嗓子,突然就著手中的書卷開口念道:


    “薑璃,年十八,薑國人士,原薑氏皇族後裔,屬景陽王一脈,封號長樂郡主,因以命祭城遂身死陣中,魂魄當散於世間,奈何有人逆天以命格相換,故得此續命,今朝陽壽已盡,遂入地府審判,薑璃,這可是你?”


    短短幾句話,竟就囊括了她的一生,薑璃垂著眸子,靜靜聽著馬麵念著自己的生平,她所為之付出性命,所不惜一切代價,與長沙郡百姓並肩作戰的過往,竟隻有十個字便了了概括。


    隻是,她正要應聲時,卻突然意識到馬麵話中提及了一個她從不知曉的事。


    有人逆天以命格相換,故得此續命……


    竟有人跟自己換了命格?


    想著,她猛得抬起頭,眼中的驚愕不加半分掩飾,她直言詢問說:


    “有人跟我換了命格?是誰?為何我沒有半點印象?”


    牛頭馬麵似乎也沒意識到會得到薑璃這樣的反應,兩人相視一望,才知曉,對方都不知道該怎麽解決這件事。


    他們更沒意識到,薑璃居然會不知道。


    見他們這副模樣,薑璃瞬間明了,這其中一定隱藏著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而這件事,自己本該是要知曉的。


    她掙紮著,想要掙脫束縛著手腕的繩子,見她這樣反抗,牛頭馬麵瞬間亮出了自己的拘魂索,一左一右,就直接捆住了她。


    “長樂郡主莫要激動,你跟我們迴去見了大人,自然什麽都明白了!”牛頭話音裏帶著著急,一邊說一邊要將薑璃拉上渡船。


    兩道拘魂索捆在身上,那灼燒感像是要將她整個靈魂點燃一樣,不是說死了之後就不會感受到疼了嗎?可如今這才是真的痛徹心扉,靈魂都隨之止不住得顫抖。


    “啊——”


    明明隻是一個女子,可牛頭馬麵兩個加在一起拉動拘魂索都不見薑璃有挪動半分,那一聲痛唿甚至驚得忘川河自河底翻湧而起,那聲音直接傳至八百裏黃泉。


    刹那間,昏暗又看不到邊際的天空突然烏雲翻湧,陣陣雷聲在已經沉寂了上千年的地府響起,紫色的閃電在雲層中穿梭著,若隱若現的光亮逐漸蔓延開,地府鬼域就著那忽明忽暗的光,喚醒了本該藏匿在黑暗中的鬼魅。


    一時間,整個地府隨之晃動,百鬼齊鳴,哭嚎遍野。


    “這陣仗……真活見鬼了!”牛頭驚得合不攏嘴,不過愣神的片刻,手中的拘魂索竟直接被薑璃抽了過去,他被帶著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地上。


    少了一道束縛,薑璃突然覺得輕鬆了許多,望著天邊那滾滾雷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兒竟也能使用術法。


    “長樂郡主千萬三思,地府不得私自使用術法,不然會釀成大禍啊!”馬麵見她的動作,忙提醒說。


    渡船上的船夫早被驚得迴到了船艙,隻露出一雙眼睛觀望,看看腳下河水中已經迫不及待的陰魂,再看看天邊那隨時會劈下來的閃電,他突然想躲得遠遠的,他可不想再遭一次罪了。


    隻是薑璃現在哪裏管得著這些,自己都是這副模樣了,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以吾之靈,請八方雷鳴,驅雷掣電,劈!”


    她高嗬一聲,話音剛落,振聾發聵的雷聲在天上炸開,緊接著一道紫色的閃電迅速劈了下來,一股巨大的能量差點將幾人掀翻進忘川河,腳下曠野被震得出現大片草浪。


    而在那刺眼紫光散去後,隻見那光之中完好無損走出一人,衣決飄飄,青絲長發揚起,帶著股說不出的氣勢,竟叫牛頭馬麵都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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