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陣陣雷光轟鳴,卻劃不破巴蜀行省各大旗城上空,積鬱多年的灰紅色陰霾。


    沒有人知道。


    萬萬清人受壓迫的血和淚,加上積在心底的鬱結怨恨,死後化作陰霾的天空,究竟還會存在多久。


    川東道,達州直隸州。


    鎮龍關旗城。


    一隊穿草鞋,身披蓑衣的清人右手高舉武器,左手做奇怪手勢。


    頭上戴有辨識身份的標誌,一根燃燒至半的紅香,勾勒在白布上。


    “快些,都再快些。”


    “最近的日子可不算太平。”


    “直隸州各地旗城輪番受到域外天魔的攻擊,漫天血雨盈空。”


    “那場麵,光是想想……都令人興奮。”


    “多虧了有他們在前頂鍋,我們紅陽教才能在渾水中起勢!”


    隊伍裏清人止不住交談,揮砍起柴刀,劈開一條通向山巔的小路。


    嘩啦啦。


    滂沱大雨傾盆而下。


    從山巔向下望去,無數條細密的小路悠然而上,泥濘的小路像抽搐的血管一樣,粘在山脈上。


    “放箭,放箭!”


    城牆上,旗人守軍急促、恐慌聲音裏帶著顫音迴蕩在山巔。


    轟轟轟——!


    黑暗中電蛇舞動,霎時照亮山巔,映如白晝一般明亮。


    那不是雷鳴。


    而是一門門布滿斑駁鏽跡的夷炮,放出幾個悶響的啞炮,徹底啞火的證據。


    不過借此機會。


    城牆上的旗人守軍搭起十石長弓,一束束橘黃色的尾焰落下,箭矢燃起的妖火在大雨中未見熄滅。


    成千上萬衣衫襤褸,身披破麻布的流民悍不畏死衝陣,迎著流矢,狂熱的呐喊:


    “兵燹臨身,紅陽庇佑!”


    騰騰騰!


    一輪猩紅色紅陽高懸,半片天空赤霞似血,流民身上頓時有一層層護體罡氣出現。


    隻是借著搖曳火光。


    城牆上。


    搭弓旗人們肩膀上頂著豪豬頭顱,獠牙在暴雨中若隱若現,或是幹脆腕臂上有熊羆毛發……


    顯然他們已經在妖族的幫助下,實現了妖魔化。


    “幹什麽吃的,一群沒用的廢物!”


    “所有人巡城時間翻倍,敢讓下麵那些刁民爬上來,所有人都沉塘浸豬籠!”


    駐防將領阿魯大聲咆哮著,走動在城牆上的旗人兵吏們下意識望去,又匆匆低下頭。


    “東北龍興之地戰事吃緊。”


    “大夏天兵和山海保家仙纏鬥在一起,鏖戰數月,難分勝負。”


    “眼下曾經出旗的清奴們受邪宗蠱惑,悍不畏死攻城建地,城內的靈石儲備撐不住了。”


    “護城陣法最多還能堅持三日。”


    副都統劉二刀低著眼眉,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兩大運朝交鋒的戰局走向,從一開始就和乾隆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大夏不是垂死的綿羊。


    反而是一頭飽經血戰,一路殺出來的真龍。


    整個妖清陷入戰爭的泥潭,朝堂上大臣們的彈劾似雪花一樣,但全被宗正府的遺老們壓下去。


    “撐不住也得撐。”


    “出旗清奴們貢獻的靈石都填進去,我就不信,大陣還能撐不住一個月?”


    阿魯臉上怒氣更盛,時不時眼底閃過幾絲吝嗇,神色無比肉疼。


    那都是他借出旗一事,在清人府中一點點刮出來的民脂民膏!


    旗人們垂涎清人財富已久。


    難得天賜良機。


    大小官吏巧施碩鼠手段,一筆筆搜刮、攫取清人財富,甚至不惜加大出旗清人數量。


    左右不過是匯給朝堂的一封文書。


    滿堂袞袞諸公,誰又會在意多剔除去的奴仆。


    突然聯想到什麽,將軍阿魯神色放緩,眼珠轉動,刻意清了清嗓子:


    “副都統隻要你能為皇上守下這座城……”


    “要什麽就有什麽。”


    “你看,這些可都是從清奴府上搜出來,他們私藏的寶貝,不乏有修真道藏。”


    阿魯嘴上邊說著,動作從袖口下一翻,很快手心裏多出一卷上有清氣氤氳的玉牒,遞過去。


    “謝過將軍。”


    劉二刀拱手佯裝驚喜,很快低頭,借此機會,神念匆匆掃過玉牒,心底卻止不住破口大罵。


    能在席卷天下的出旗風波下,仍留有爵位的清人又豈是省油的燈。


    手上的東西,倒確實是好東西。


    一卷能暢通無阻修到化神境的秘藏典籍。


    但平日裏一毛不拔的暴虐鐵公雞,今天故作大方放出來的東西,會沒有代價嗎?


    定是前線戰事糜爛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連根正苗紅的駐城將軍,此時都起了棄城而跑的念頭。


    “承蒙將軍恩德,下官定將死守城邑,絕不放流寇、賊人入城半步!”


    劉二刀心裏雖然咒罵不止,嘴上非常圓滑的應承下來,恨不得拍拍胸脯,表示統統攬在自己身上。


    阿魯滿意的點點頭。


    留下這位清人兵官為的不就是今日方便甩出黑鍋,防線出了事情,宗正府也萬萬怪不到他身上。


    正在這時。


    “嗚————!”


    悠揚、蒼茫的號角聲迴蕩在群山。


    阿魯和劉二刀臉上一變。


    城牆下,紅陽教教徒組成的軍隊攻勢更加迅猛,衣不遮體的流民肉眼可見的消失。


    戰場上,取而代之的是衣著得體的清人修士,種種玄妙法術和旗人妖魔武者打的不相上下。


    距離山巔,半山腰位置。


    紅陽教營帳深處,陳二聽著滾滾雷鳴猛然抬起頭,凝望著赤色的天際,呢喃:


    “旗城內官吃俸銀,兵靠糧餉,一群軟腳蝦的實力不足為據。”


    “若不是十年前地龍翻身,鎮龍關另擇高燥地基新起一座旗城,地大物博,城堅糧多。”


    “紅陽聖教早就將其拿下了。”


    嘭嘭嘭——!


    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


    打斷了陳二的沉思。


    橫掛在營帳內的堪輿圖受到衝擊震落,帳外一隊隊訓練有素的紅陽教兵吹響哨笛。


    “敵襲!”


    “等等,敵襲?哪來的敵襲?”


    “清庭邊境烽火四起,巴蜀那還有餘兵可供馳援,莫不是天府出了差池,有妖仙迴歸鎮壓叛亂?”


    陳二不敢置信的撩起帳布,大步走出營帳,如遭雷擊,見到終身難忘的一幕:


    一道道恢弘天門橫空。


    一位位比肩山嶽大小的道兵馳騁而來,腳下遇見沿途群山,峻嶺自動分出一條坦蕩大路。


    “奉帝君法旨……順天有賞,逆天有戮,欽此!”


    字字珠璣的檄文自動懸浮在山嶺上。


    伴隨著每一聲宣讀落下,不分敵我,憑空消去鎮龍關所有修士、妖族的修為和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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