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08年1月隆冬】


    正值夏曆春節。


    中山王宮派三十位勇士組成浩浩蕩蕩的儺舞隊伍。


    身披彩帶,頭戴黃金麵具,手持長戈和圓盾,努力跳動著雄壯的舞姿。


    勇士們舞步迅速多變,慣用騰躍、旋轉等技巧性動作,試圖喚醒往日迴應他們的神。


    與此同時。


    諸侯列國,包括天周王室,都不約而同選擇在臘祭前一日。


    舉行盛大的儺儀儀式。


    真正見識過真神的威力,他們不拜不祭,心裏也慌得很。


    萬一。


    下一次天火墜落,剛好落在他們國家的王宮上麵。


    自家國家的百姓會不會以為,是大王德不匹位,得位不正。


    所以大王遭天譴慘死宮內?


    因此他們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一儺衝百鬼,一願了千神。”


    “迎儺神。”


    彼時的街上初來乍到的看客東郭。


    此時成為中山國家祭祀大儺儀上的主持。


    “最後一名大巫……”


    “也隨儺神而去了。”


    他看著底下勇士們隨唱隨舞,轉換由心的表演,不禁怔神。


    中山國真正獲得大巫傳承的人不過百人。


    現在儺神的技藝也隨著儺神的離去,徹底消失在中山這個古老的國度。


    好消息是。


    天下各國無不奉儺神為國祭,諸侯各國征戰破城,對敵方國民采取普遍懷柔的手段。


    再也沒有出現過屠戮千裏的事情。


    “你的聲音,並沒有白費……”


    東郭默然迴首,準備離開這場即將落幕的儺舞表演。


    “相國!”


    “大王……大王出關了!”


    東郭神情一振,臉上落下兩行清淚。


    大王他終於出關了。


    東郭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撐下去。


    魏國殘兵退去,卻不可能放棄中山國這塊肥肉。


    天下諸侯列國都以為儺神還活著。


    正麵對抗。


    被魏國國運拚死護下的吳起等人,絕對明白儺神出手,遭受天地業力焚燒的痛苦。


    神商遠去,天周建朝。


    天下無神七百年,神靈怎麽可能毫無束縛的全力出手。


    “快,隨我一起覲見大王。”


    東郭一甩衣袖,冷冽的寒風灌入,凍得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修道數十年。


    他多少年沒有體驗過寒冷的感覺了。


    走到王宮,用不到稟告,東郭長驅直入進入王宮內。


    造型渾厚有力、莊重大方的桌子後。


    “韓國和趙國傳來消息,魏國重新集結十萬大軍,想要一鼓作氣拿下中山國。”


    盧雲持筆沉思,眼睛有神道。


    一國資源供給下,他閉關一年多時間。


    盧雲的修為從煉氣期1級,一躍晉升到元嬰期76級。


    不說橫推天下。


    依靠《中天禦龍天帝經》和【星宿】【禦龍】【氣運】三個神通,足夠庇佑七城不被魏國攻下。


    難就難在。


    第三年時間一到。


    盧雲離開副本。


    中山國應該何去何從。


    “這裏真的隻是一個淬煉副本嗎?”


    盧雲迴想起副本規則。


    百分之79的相似程度,某位麵部分投影。


    他陷入沉吟。


    東郭站在宮門口,一言不發,舉止沉默。


    “儺神並沒有死。”


    盧雲看著一臉悲嗆的東郭,開口緩和了下王宮裏的氣氛。


    “自上古至今,古老的神明會逐漸沉睡,卻不會死去。”


    “隻要有人記得祂的存在。”


    “遲早有一天,神明會從過去時空迴歸到現在。”


    閉關前。


    盧雲用氣運神通,觀察過儺神的命運走勢。


    一段時間的沉寂後。


    曆朝曆代儺祭儀禮,流傳了下去,儺神驅瘟祈福的故事永遠在人類心中。


    “君上,老臣,明白了。”


    東郭沉悶的臉上,嘴角微微發顫,重新恢複了往常的笑容。


    隻是有些牽強。


    盧雲沉默了一下。


    他突然有些後悔,選擇親身經曆這個時代的歲月。


    各為理想抱負,努力想要改變這個時代的人,過於璀璨奪目。


    耀眼到盧雲無法相信,這裏隻是一個淬煉副本。


    “東郭先生。”


    “答應寡人,以後不論怎麽樣,好好活下去。”


    盧雲沒有喊東郭相國,以家常的語氣囑托道。


    “君上,你要做什麽?”


    東郭打斷了盧雲的話,那雙眼裏閃爍著,似曾相識的悔恨。


    盧雲的話。


    太像是要拖孤的語氣,沉重到東郭懷疑自己,根本背不起這家國的重擔。


    “我是一個過客,終究會離開這裏。”


    “姬恆還小,以後勞煩相國多多照看。”


    姬恆,中山文公。


    下一任中山國複興者,副本中山武公的繼承人。


    還有十一個月。


    天兵羽衛的副本淬煉時間即將結束。


    二年的時間過去,三萬天兵隻剩下一萬人的規模。


    儒家的文道神通,很克製他們的發揮。


    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心中有正氣的大儒,憑借文道神通,可以率領一軍跟上天兵羽衛征戰的步伐。


    魏國築基期的騎兵兵勢,在【人仙】效果削弱前提下。


    依然能和煉氣期的天兵羽衛。


    打的不相上下。


    “臣自當領命。”


    東郭先生恪守禮儀,拱手應下。


    “我說了,這是家事,並非國事。”


    盧雲惱怒。


    他不希望發生自己不願意看見的事情。


    “當今魏國勢大,隻是暫時的。”


    “未來真正入住中原的,是西地老秦人。”


    “我走後,國相去投奔秦國吧。”


    殿內安靜了數息的時間。


    東郭怔怔的看著盧雲,低下頭沒有答話。


    盧雲臉上帶著幾分無奈,他有點懊惱這個時代的氣節和忠主。


    中山地薄人眾,隸屬趙燕之地。


    燕趙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他怕自己離去後。


    東郭會隨著中山國的覆滅,一起慷慨赴死。


    “自古忠臣不事二主。”


    “照看太子的事情,臣應下了。”


    “投奔秦國,恕東郭難以從命。”


    東郭鄭重的跪下,砰砰磕著響頭,直至額頭滲出血跡。


    “我們會再相見的。”


    盧雲扶起東郭,元嬰期精純的法力,拂過東郭的身體。


    東郭雙鬢皆白的發絲,逐漸染上黑色,蒼老的麵容煥發生機。


    盧雲沒有繼續多言。


    歎了一口氣,伸手一抬,將東郭送出王宮。


    他用氣運梳理了下東郭的身體。


    窺視帝命遭受的反噬影響,被盧雲精進後的修為抹去。


    “東郭餘生尚有數載。”


    “臣會好好照顧太子的。”


    東郭先生彎腰撩起自己的衣袖,看著王宮外,蒼翠欲滴的青竹。


    他沉默的閉上眼睛。


    良久後。


    才睜眼轉身離去。


    大概是微風吹動,青竹搖曳,竹的枝節分明,韌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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