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初聽了弟弟的話,笑著同他說:“你才進國子監多久,即便沒有中舉也是意料當中的事......”


    大伯父不管後宅的事,大伯母不喜顧聞這個庶子,故而顧聞開蒙比尋常的孩子晚。


    還是她嫁了人後,有著蔣五爺這層關係,弟弟才能有機會到國子監去求學。


    他身上承受的壓力,自是要比尋常學子要多些,顧聞又是個敏感的性子。


    顧瑾初語氣放得輕緩,有了孩子後,她也變得更加的溫柔。


    “若是想遊學的話,鄭家三表哥去過很多的地方。眼下氣溫越來越低,聞哥兒不妨南下走走看看。”


    顧聞很是認真的說:“長姐,此番弟弟並不是遊學。是跟著工部的人去往土木堡,不出意外的話,下一次迴來是參加春闈之時。”


    顧瑾初竟然不知弟弟做了這樣的決定,他稚嫩的麵上堅決篤定。


    不會放棄春闈,卻是要去往土木堡那種地方。


    她皺了皺眉,“可是國子監有人為難於你?聞哥兒你要知道,這世間本就沒有公平可言......所有人對你的詆毀,也說明他們在暗處,無能狂怒又隻能深深的嫉妒於你!”


    顧家除了她這個嫁人的嫡女,就隻剩下顧聞這個空有嫡長子身份的庶子。


    可是他這樣本應該可憐的身份,實則背後有著令人矚目的家族脈絡。


    其長姐是先帝特封縣主成為身份尊貴不說,又嫁到定國公府是蔣家的五夫人。


    更是有些鄭家和秦家那樣的姻親,就連長公主的駙馬爺,他也是見麵時要喚上一聲表哥的。


    一個沒有爹娘庇佑的孤兒,搖身一變成了皇親國戚,自然會有人明裏暗地的詆毀,甚至排擠於他。


    顧聞笑了下,讓顧瑾初不禁想到,那個抱著黑漆盒子來尋她的那個小男孩。


    又在他麵上,全然看不到當初的影子。


    眼前的聞哥兒,身上已無半點自卑和陰鬱。


    “長姐說的,弟弟都明白的。”顧聞笑笑,“最苦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弟弟又怎麽會被外界而影響。”


    詆毀和嫉妒,這一年時間他見了太多。


    不要說他一個身份低微的庶子,就是姐夫蔣南笙,即便有著定國公府嫡幼子的身份,不也是被陳正德耿耿於懷這麽多年。


    對那年春闈,陳正德不滿自己的榜眼身份,覺得蔣南笙的這個狀元郎,完全是因為他外祖父,常大學士門生滿天下,暗箱操作的結果。


    也讓他看清,那些道貌岸然、滿口之乎者也的學子們,於背地裏究竟是何等醜惡的模樣。


    見弟弟已經做好決定,顧瑾初也不好再勸說,還是耐著性子叮囑他。


    “此番路途遙遠,同行的可是有先生或者同僚?東西什麽的可有準備好?你這樣的倉促,總要給我幫你的時間。”


    顧聞沒說話,臉先紅了起來,不是方才的冷靜。


    “長姐放心,路上的東西弟弟都準備好了。我是跟著高德,高家兄弟同行。”


    他口中的高家兄弟是顧瑾初的陪房,哥哥高德原是顧瑾初的護衛。


    不管高德的父親,是不是夏家的後代,他的能力都得到了國公爺的賞識。


    不僅參了軍,如今在羅小將軍麾下。


    顧瑾初難得見弟弟這般羞赧的模樣,好像猜中了當中一二。


    她笑著輕聲說:“我若是提早知曉你要去土木堡,就給莞爾準備些東西。前幾日收到莞爾從土木堡的來信,她還不知曉你要去吧?”


    顧聞連忙擺手,快到出了殘影,“長姐,莞爾並不知曉我要去的事情。你......你暫時還是不要告訴她吧!”


    莞爾生辰比她還要大上幾個月,現在迴想起來,聞哥兒好像從來沒有叫過莞爾姐姐。


    這孩子,怕不是情竇初開了。


    顧瑾初點點頭,“你們打算何時動身啟程?我這便吩咐人在庫房裏挑選些物件,不拘是什麽,都給你帶上一些,也好在路上應個急。”


    顧聞站起身,“辭行後就要動身了,高家兄弟在外院,說是臨行前給長姐磕個頭。”


    家中中秋節的月餅已經做好了,迴過油之後口感才更好些。女孩子哪裏有不喜歡吃甜食的,顧瑾初把家中有的點心全部打包裝好。


    吃的,用的......各種箱子,整整裝了一輛馬車。


    在高家兄弟給顧瑾初磕過頭後,她目送著顧聞離開蔣家,心中還在想他臨行前的那番話。


    “......長姐,父親過世了,那時候你還懷著糯糯和團子。”


    “大房,我是說我的生父一家,還有母親被我立了個衣冠塚。雖然顧家族長說可以讓他們進祖墳,弟弟私自做主,把他們葬在一個風水還算不錯的地方。”


    “弟弟長大了,日後這些事情就更加無需姐姐來操心......”


    顧瑾初笑了下,人家都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她這是被弟弟保護起來了嗎。


    ......


    蔣五爺下值歸家,被魏先生請到國公爺的紹休堂。


    國公爺正在練字,宣紙上的幾個大字散發著淡淡墨香。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粗獷有力,又不拘小節。


    他身上穿著一身細布短褐,自打龍鳳胎出生後,國公爺把幾十年的胡須刮了個幹淨,便再也沒有蓄起來。


    一副很普通的,尋常人家的老者裝扮。


    幾乎雪白的頭發用一根碧綠的發簪束於頭頂,自打蔣五爺有記憶以來,這根刻有吉祥雲紋的發簪,幾乎日日出現在父親發間。


    國公爺聽到小兒子的請安,抬起頭,不怒自威的麵容變得嚴肅起來。


    “猜猜看,我今日見到了誰?”


    蔣五爺在父親下首圈椅上坐下身,執起茶壺,嘩啦啦的給自己倒了杯茶。


    喝了一口後,才不緊不慢的說:“早朝時戶部尚書傅池親自請奏,加封陳正德首輔一職。


    卻是被聖上婉拒,借口過了中秋宴之後再行定奪。總不能是傅池知曉自己站錯隊,來找父親您,為他指名一條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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