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日,夜,京城南郭,開陽門外數裏,明堂。


    開陽門外是北魏官辦學校紮堆的地方。按照已故國子祭酒及經學家劉芳的規劃,國學與太學之設置應循古製,國子學居宮門之左即銅鑼大街東麵,太學仍舊在洛陽城東開陽門外東漢舊址,四門小學劉芳覺得如果四郊別置,相去遼闊檢督難周,因此同處一處,臨近太學。國子學在正光三年(公元522年),正式完工開學。太學的位置東漢、魏晉、以及本朝基本沒變,擴建後開學相對早些,並把算學、律學等納入其中。四門小學設立在曹魏廢棄辟雍南側,靠近報德寺附近,開學沒幾年。


    此外,遷洛之後,任城王澄上奏請複設皇宗學,孝文帝批準,因為經費困難,便在曹魏辟雍北側的國子學舊址,並擴增部分辟雍場地設成,曹魏辟雍因建築危舊,徹底廢棄。此地辟雍是魏武帝建造,辟雍作為禮製三雍建築之一,也被稱為“天子之學”,是天子行禮樂、宣德化的場所,貴族子弟們在這裏學習技藝,曾經輝煌無比。


    四門小學的西側就是明堂。本朝的明堂是前朝的明堂、辟雍、靈台的集成,其中靈台要比廢棄的靈台規模小許多,因此高度並不顯眼。此刻太史令的一些官吏,以及其他署衙的官員們,正陸續匯聚在此,原來是明威將軍盧光、術數代理博士兼太史博士李業興、安豐王門客信都芳、隱士王騰周、秘書郎元晏、禦醫徐之才、元瑾等人正在明堂門口焦急的等待著。


    這時,由遠及近來了兩個人,大家多數人是,正是禁軍校尉楊寬和太尉府士曹高乾。盧光上前道:“二位過來了,開國公有什麽特別的囑咐麽?”


    楊寬道:“子攸將軍隻說,注意對義弟大雲同學保護,並讓他們同學別太累了。”


    太史博士李業興道:“放心,幾位太史令大人正在靈台上麵指揮工作人員架設矯正儀器,這邊不會安排學生們做工,而且已經商定好,今夜工作也不會太晚。”


    徐之才道:“是的,各位大人放心,雖然我們在場的有好幾位親人都在前線,不過我們也不會強人所難,畢竟來的小客人還是學生,我們會適可而止。”徐之才說的沒錯,他本人、元瑾是元淵的晚輩,元晏是元融的弟弟,楊寬是楊暄的弟弟,所以都來了。


    楊寬道:“甚好。大家都認識高士曹高乾吧,他在太尉府任職,可以調動信鴿,我們這邊有任何進展,能最快速度傳到前線。”高乾是渤海士族,幾年前因元乂賞識,進京做官起家拜員外散騎侍郎,領直後,轉太尉士曹。他家裏有錢,為人仗義疏財,在京城混得不錯。


    正寒暄,又有人前來,原來是南城縣尉張子祥以及太學博士杜弼。張子祥之前是東城縣尉,前不久洛陽令更換,崔庠遷升東郡太守,由李該接任。李該以太學博士為起家官,後兼任過殿中侍禦史,他擔任洛陽令後,對各區的校尉進行調整,張子祥又負責城南安全。杜弼在太學教學兵法課程,曾是陰陽宮的堂主,後來陰陽宮解散,他隨著太清官轉入到張遠遊門派,張遠遊聯盟正一天師道,張子祥正是龍虎宗第九代天師的長子。


    李業興看見二位立刻迎上去道:“稀客呀!張校尉雖然主管城南治安,杜博士更不用說既是同事又是鄰居,二位卻很少來太史令,今天怎麽有興致夤夜來訪啊?”


    杜弼道:“上午在太學,聽說你們今晚夜觀天象,甚覺好奇特來看看熱鬧。張校尉是我故友,正好在太學一帶當值,聽我聊了一句,他想到和幾位要過來的同學有舊,正好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或維護秩序什麽的,順便跟著過來了。”


    張子祥立刻向眾人寒暄。別說他手下還真有小吏,不過這會兒夜深人靜沒什麽需要站崗守護,但張子祥還是安排弟兄們到禦道的路口執勤去了。大家看他挺熱心,也都沒介意。其實張子祥了解孫雲,之前幾次秘境開啟後的特殊狀況,張子祥多次見證,所以特來幫忙。


    又等了片刻,終於看見魏收、崔季良帶著孫雲、元修等一眾同學迤邐而來,太學、辟雍、明堂卻是很近,來迴來去的確方便。李業興看見他們,打招唿道:“魏博士、崔博士,大雲同學,各位同學,大家辛苦了,總算把你們盼來了,太史令等人已經在靈台上恭候多時。”


    大家忙給各位博士以及其他人見禮,孫雲見這麽多人關注並深夜來此,頓時有點緊張,魏收也挺意外,不過更加興奮,忙分頭和眾人相互介紹並問安。寒暄幾句後,眾人進入明堂,順台階登上新靈台。崔季良博士挺有責任心,隨著同學尾巴,生怕有閃失。


    新靈台在明堂最南端,雖然沒有東漢靈台寬闊,高度略低,但相對於周邊建築還是要高許多,上去後眼見著周圍立刻開闊空曠起來,遠遠能看見太學的藏書館,以及內城的城樓,除了內城方向燈火通明外,南郊基本上一片黑暗,不過夜視度很高。


    靈台上,趙洪慶、胡世榮、張寵等太史令正在校正好的渾天儀旁邊正對著北方天空進行觀測,聽到眾人聲音都轉身過來相見。太史令為六品,在京城算是小官,比在場的其他人相差無幾,因此都很隨便,他們見到孫雲等同學,也很客氣。


    幾位太學生見到渾天儀立刻興奮起來,尤其小儷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孫雲也一樣,幾次陪小月經過內城閶闔門時,聽說過璿璣玉衡的事情,今天終於看到了,雖然此處靈台的要小許多,璿璣玉衡也小很多,但足夠令他們震撼的了。璿璣玉衡,以齊七政,正天之器,可運轉。運動為璣,持正為衡,以玉為之,視其行度。璣衡者,即今之渾儀也。


    趙洪慶聽說了今天的主角是孫雲,於是陪著孫雲來到渾天儀跟前,道:“孫雲同學,我們聽聞過你的事跡,都覺得不可思議,所以特意在此等候。你來看,玄機玉衡正對著的北方,就是北鬥七星,以及北極紫薇星垣等眾星的星域。這幾天我們觀測的重點是北鬥星。北鬥星不難尋找,目測可見,形狀像個舀酒的鬥形,從鬥身開始依次有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我聽說你是武林世家出身,擅長演陣,其中的北鬥七星陣就是以此而來。”


    孫雲聽了一愣,心想北鬥七星陣是田爺爺墨門的陣法,自己曾在北莽山的舜帝廟施展過,沒想到這位太史令竟然都知道,可見武林的圈子實在太小。不過見趙太史說的含糊,也可能了解不深,因此孫雲裝著糊塗,繼續聽講。


    趙洪慶見孫雲臉色微變,知道自己的話不是對白丁說,立刻有點興奮,繼續道:“我們要看的主星是開陽,就是鬥柄第二顆。據《晉書·天文誌》記載,樞為天,璿為地,璣為人,權為時,衡為音,開陽為律,搖光為星。在七顆星中,玉衡最亮,天權最暗,其它五顆居其中。在開陽附近有一顆很小的伴星,叫開陽輔星。你來看!這幾天開陽星顯得昏暗,輔星更是分辨不清,所以請各位同學來,看看能不能,讓這幾顆星明晰可辯。”說到最後,趙太史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所以聲音一路高開低走,最後隻能身邊幾個人聽見。


    孫雲仔細觀望,果然開陽的位置有點呈現光暈狀況,正常開陽和輔星可以肉眼分辨開,並且都很清楚。孫雲研究七星陣時,在太學院圖書館頂層迴廊觀測過北鬥,借助渾天儀觀測星雲,會有刻度和定位的輔助效果,而且還鑲嵌有水晶凸鏡片專門遠望觀測工具,效果更好。千裏鏡也叫望儀,鄭冰、小儷大家都是第一次,因此興致勃勃,一邊看,還一邊滔滔不絕指指點點,大家一起練習陣法觀看北鬥,所以七星對她們而言,也不陌生。


    李業興見此場麵有點尷尬,便道:“大雲,我們也知道,請你來讓開陽星明亮,似乎強人所難,我們也是沒辦法,剛才的幾位你多數見過,他們的親人都在前線臨陣禦敵,開陽星是武曲星,北鬥應在北方戰事,所以我們希望通過觀測開陽提前預知福禍。在京城的神秘圈子裏,好多人都知道,大雲同學師承道場寺大方丈僧稠,有陰陽幽冥穿梭神異的能力,所以才想借助你的特殊本事,解厄眾人的擔心。”孫雲聽了頓覺心情沉重。


    這時,小儷大夥已經輪番看過,聽了這話,接道:“李博士您放心,有什麽任務交給我們,一定保證完成,我們不行,還有我哥的師父們,他們不會讓我哥無功而返的。”


    魏收等年輕的一幫博士或將軍,聽了小儷的話,立刻跟著附和,生怕孫雲覺得困難直接封口迴絕。孫雲無奈的看看小儷,心想,小儷真是沒腦子,這種事兒也敢大包大攬。別說是自己,就是僧稠、慧光、曇鸞幾位師父師伯在,也無法保證天星光明,關鍵所要的目的不是人為的能力能夠實現,可是直接婉拒,有這麽多老師在,又不好意思。


    小月見孫雲為難,忙製止小儷:“小儷,別打擾大雲,讓他靜下心來看看能不能有辦法,如果實在無能為力,隻要盡心,各位博士先生也就不為難了。”小月倒是挺能打圓場,擔心各位老師因為被要求有負擔一並開脫。眾人聽了連連點頭,各種殷切、狐疑目光齊聚。


    孫雲壓力陡增,心裏直撲騰,沒想到義兄元子攸給自己安排的活竟是這樣。左右星雲,這也不是自己能力可辦到的呀,大夥拿自己當什麽了,神器轉世?孫雲不由自主圍著靈台四周欄杆開始轉圈,從西邊的駱子淵府邸,看到東邊辟雍,突然,他心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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