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皇城崇訓宮。太後端坐鳳榻,高陽王大司馬丞相元雍、東平王國子祭酒大將軍領尚書令元略(原尚代理書令元徽已徙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太保汝南王領太尉元悅、城陽王尚書仆射侍中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元徽、中書令鄭儼、給事黃門侍郎中書舍人徐紇、武衛將軍領中書舍人李神軌等人在下邊陪坐。


    這時,元徽道:“太後,微臣已經得到確切消息,那元淵如今正停軍交津,與賊兵鮮於修禮隔水對峙多日,期間他與六鎮舊部私信往來,大有傭兵自立跡象,我們不得不防啊。”


    靈太後哼了一聲,沒理他,看看其他人,道:“各位,這事兒你們怎麽看?”


    元悅道:“左仆射說的不無道理,記得當初神軌父親老司徒公在世的時候,曾經告誡朝廷,元淵打著平叛六鎮的幌子,想長期駐守,實則就是想與北鎮降軍勾結,擁兵自重,與朝堂分庭抗禮,幸虧朝議未準,才沒讓他得逞。如今,機會又來,元淵必定要重蹈覆轍舊夢重圓,如果真讓他做大,依我看叛亂事小,養虎為患事大!”


    李神軌因為父親李崇因元淵被彈劾,一直耿耿於懷,見元悅提及,立刻附和道:“太尉說得極是,驃騎將軍領兵十萬,如果盡得六鎮降軍,加上州鎮的附庸,起碼要有四五十萬之眾,到那時尾大不掉,他若有異心,朝廷將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


    太後歎口氣道:“你們那,身為朝廷重臣,成天就是想著自己的那點個人恩怨,這麽大的帝國,哀家靠你們幫襯著治理,心裏真是一點底兒都沒有。”


    元悅、元徽等人聽了,立刻汗顏道:“微臣惶恐,請太後治罪。”


    太後抬抬手,看元略道:“尚書令,你迴朝日子也不少了,怎麽看?”


    元略道:“微臣以為,元淵大將軍有異心倒不至於,不過出於安全考慮,防止重臣攜子在外,避免臣下萌生不安分的想法,也是對臣子的一種保護。”


    元略明哲保身,說話極有高度,太後笑笑,沒反駁,問徐紇道:“小諸葛,你怎麽想?”


    徐紇道:“微臣以為,元淵素來看著與我等不和,但根源在於他立足於擁護陛下早親政,所謂清流一黨,他不急於平叛,根本目的是收羅黨羽尋求地方士族支持,想急於擴大親政派的實力,等他凱旋之日,就是逼太後還政之時,太後不得不防。”


    靈太後終於點點頭,道:“陛下的這點小算計,哀家怎能不知曉,隻是陛下年紀太小,容易受到有野心的大臣蠱惑,正光宮變血淋淋的教訓哀家至今記憶猶新,陛下怎麽就不能體會我這個做娘親的良苦用心呢。季然,你說陛下非要等不及奪權,哀家該如何呢?”


    鄭儼道:“太後對陛下的嗬護,臣等感歎不盡。不過,元淵大將軍所作所為,太後大可不必擔心。微臣以為,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北地叛亂與二年前已經迥然不同,當初六鎮兵變,一方麵是因為生計所迫,更重要的是爭取邊鎮軍籍的利益,而元淵大將軍恰恰成為了他們的代言人,所以擁護者眾多。可是現在,鮮於修禮也好,杜洛周也罷,他們都是有野心的人,並非池中之物。換句話說,他們不會屈居於元淵之下,元淵和他們勾搭連環等於與虎謀皮、懸絲過橋,遲早會自食惡果。所以微臣判斷,元淵拉攏北鎮餘黨的計劃必然落空。為今之計,微臣倒是覺得,必須對我們派出的十萬大軍有所保護,確保他們在這場政治交易失敗後得以保存,也就是保存了天朝的元氣。”


    太後道:“寂然的話,讓哀家欣慰不少。可是,如何能護我大魏軍隊兒郎的安危呢?”


    鄭儼道:“此事,太後也不必擔憂,我想丞相早已自有安排。”


    太後眼睛一亮,道:“哦,丞相,果有安排?”


    元雍挺著大肚子,整了整身位,拱手道:“中書令過獎。太後,是這樣的,當初給驃騎將軍派兵時,我把所有的軍主、幢主都做了安排,隻要我一道密令,所有軍隊立刻脫離主帥的控製。此外各個都督我也做了安排,他們正等待我安插在軍營中的參將命令。”


    太後追問:“丞相,這些參軍、都督,你都安排的誰?哦,這是軍事機密,哀家唐突了。”


    元雍道:“再大的秘密怎能對太後保密呢,總協調官是錄事參軍元晏,其他都督有毛諡、元液等人,這些都是表麵的,隱藏的人更多,讓老臣想想----”說著裝模作樣記憶不好。


    太後立刻會意,道:“罷了,丞相費心了,哀家隻要知道丞相有安排就心安了。”


    徐紇滿眼驚訝,道:“丞相這招上屋抽梯,未雨綢繆居安思危,您真乃國之重器!”


    元雍聽了,忙再次正了正肥軀,低頭拱手道:“都是這些年政變弄怕了,所以太後把大司馬的位置讓微臣擔著,臣若不盡心竭力,唯恐禍不遠矣。老臣指望著有一天與太後一同卸掉膽子,讓位給年輕人,好共享清福,可是這擔子一天在身,老臣一天不敢大意啊。”


    冀州交津前線中軍大營。帥帳寬敞燈火通明,將軍謀士盔明甲亮容裝在身正排宴議事。正是元淵、元融、裴衍、溫子升、於謹、元湛、元晏等人。帥位元淵舉杯道:“各位,今天我們又有喜事不斷。來,還是請叱列伏龜和若幹樹利周,二位領民酋長將軍跟大夥說說。”


    叱列伏龜和若幹樹利周,一看就是少數民族,服飾特殊,彪悍粗野。叱列伏龜拱手道:“大帥!都督!各位將軍!末將前些日委派幾位族老到各個部落聯合,各位猜怎麽著,大小部落一聽驃騎大將軍的名號,無不望風歸附,大家夥都盼著大將軍統一北境,然後和朝廷說說,改鎮為州,享受內地同等待遇,他們說,盼望大將軍兩年了,終於太後和陛下明鑒,派大將軍來拯救北地百姓來了。”話音未落,在座的不少部落酋長不住的點頭。


    若幹樹利周道:“這話說的一點沒錯,你們說老百姓如果能有安頓,豐衣足食,誰願意跟著反叛造反。而且,大家夥對反叛們燒殺搶掠堅壁清野已經痛恨良久,就盼著大將軍能早日平定禍亂,換百姓安寧,能讓百姓不分貴賤,安居樂業。所以不少烏堡山寨聽說大將軍來了,紛紛集結來投,我這邊已經有不少部落找我聯絡呢。”眾人聽了更加興高采烈。


    先鋒於謹道:“大帥!各位將軍!據先鋒營統計,最近投奔北伐軍營成建製比如毛諡都督、元液都督等軍隊加起來不下幾萬,加上後勤和民聯,現在至少近叁拾萬之眾,完全可以對外乍稱五十萬。鮮於修禮也好,杜洛周也罷,聽到這些必然重新掂量掂量。我敢說,隻要我們敢擔保他們免於死罪,必然就地請降,即便他們不降,手下也不會賣命了。”都督毛諡和元液原是李崇部將,後歸元淵調遣,元淵迴京後原地駐守,這迴再次聽調。倆人起身致意。


    左大都督元融拱手大笑道:“果真如此,托太後陛下洪福,我們這趟真沒白來。隻要我們大功告成北地平息,我和大將軍必然替各位向朝廷請功。再後我們帶著勝利之師揮軍西去南下,關東也好,南梁也罷,豈不是唾手可得!”說完領著眾將開懷暢飲。


    右大都督裴衍道:“大帥、左都督,眼下雖然勢頭強勁,不過還是要居安思危,一來各地來投的兵馬確切數量一定統計好,並且安置好,以免被叛軍茲擾變節。二來我們還是要做好大戰準備,據我所知對麵的鮮於修禮不是等閑之輩,他的胃口不小,不會輕易投降。而且他手下大將葛榮,是六鎮的軍幢兵主,常年領兵,熟讀兵書,手下戰將雲集。最近闖出名號的有宇文家兄弟,還有獨孤家族,都非常能打,之前戰事不濟,聽說都是拜他們所賜。”


    別將楊暄道:“大帥、二位大都督,我聽過宇文洛生和宇文泰的大名,尤其宇文泰,別看年輕,不僅膂力過人,刀馬純熟,還精通兵法,善於布陣。不過,若與當年賀拔三兄弟比起來,還是稍顯不足,與於謹將軍相比,更是相差甚遠。參軍,你說是不是?參軍,參軍!你在想什麽呢?怎麽走神兒了?”楊暄的父親是楊均,以前的懷塑鎮將,後來做到七兵尚書、北道行台,所以楊暄對北地較為熟悉,這才跟隨元淵而來。他和元晏很熟,說話很直接。


    元晏確實走神兒了,因為他受丞相的委派,專門隨軍盯梢元淵,元雍暗中答應他,隻要這趟北征做的好,迴去就能給他晉級侍中。所謂做的好,元晏心裏清楚,不但要平叛成功,而且要限製元淵做大。可眼前這情形,元淵做大已經不可逆轉,這可怎麽辦,聽到楊暄喊他,忙迴神兒道:“當然,當然,區區反賊,焉何可以抗拒天兵,有太後陛下庇佑,大將軍虎威,我們上屋抽梯之計就要大功告成,到時候我們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唾手平定北方。”


    溫子升看著元晏迴話,暗中悄悄給元淵使個眼色,元淵立刻道:“參軍,此番離間叛軍有參軍一半以上的功勞。不過參軍千萬別鬆懈,直到水落石出方算功成。功成之日,我與二位副帥共同為參軍報功。還有,於謹將軍提到的統計軍數,安置各位地方部隊入盟北伐聯軍同樣不可輕心,毛諡都督、元液都督、還有各位都督,都是我聯軍致勝的保證,不可輕怠。”


    毛諡、元液等立刻拱手稱謝。元晏道:“大帥放心,各位都督放心,末將一定全力配合。”說完深深看了元液、毛諡等人一眼,幾人微笑迴應一下。元晏心想,大將軍給叛軍施用上屋抽梯計策,不知道丞相安排元液、毛議都督們來了,會不會也給元淵抽掉梯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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