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雲看了看手裏的泥碗,裏邊隻剩下極少的草藥殘渣,還有苦澀撲鼻的餘味,心想不知道喝了藥自己會不會逐漸恢複記憶。小浮見了心安道:“哥哥,你放心,你就會好起來的。”


    雲的父親見雲把藥湯喝淨,慢慢說道:“這事兒由來已久,我們部族靠近河水,河水常泛濫,早年大巫師祭河祈禱,知須給河神送媳免災,而今年便輪到了咱家。雲,我知道你心疼妹妹,不過這是小浮的宿命,我們無力更改。浮也一樣疼愛你,為了你她昨天在我們村社的神像前跪了半夜,許諾自己甘心情願侍奉河神來換迴你的康複,所以你才這麽快醒過來。”


    宿命!孫雲信念一動,感覺一絲記憶的火花一閃,可惜此刻頭疼無法牽引,他看看浮,心想這麽豆蔻年華的小姑娘祭奠河神,真是可惜了。孫雲本想問問有沒有挽救的辦法,不過見雲父說沒法更改便不好再問,尤其剛才還有好多問題沒明白,一時也無從問起。對於祭奠女孩的事情他倒是記起來些,他以前聽說過,所謂祭奠河神,就是因為大河泛濫經常淹沒兩岸的村莊,人們聽說過河神好色而且變態,因此每年都要給他進貢少女或者幼女,平息河神的憤怒,換得一年的平靜。而女孩被鬆散的木筏飄到河中,很快就會被淹沒,至於她是淹死還真是送到了河神府邸,那就沒人知曉了,反正女孩再不能生還。


    等等,為什麽自己可以記得這些?難道自己有相似的經曆?還是自己就是叫雲的少年?雲在此努力迴想,可惜對這些他一時半刻沒有頭緒。那麽,還是先弄清楚生存環境的疑問吧,於是道:“謝謝小浮。哦,剛才您說的氏族、部落、部族什麽的,我還沒懂。”


    雲父道:“看我,差點忘了你現在需要喚起迴憶。嗯,這樣說吧。我們所居住的地方靠著雒水和伊水,兩者最後匯入河水,此外還有瀍水、澗水等等許多水流。河水、雒水和伊水等都很長,兩岸延綿聚居了大大小小有好多族群,即便在雒伊交匯這一代就有200多個族群,每個族群叫一個村落,也叫一個氏族,比如我們靠著雒水就叫雒族,其中好些氏族都是親緣關係,為了穩定、秩序和資源分配,一些氏族人口多了以後,便分離出去重新建立氏族。雒水的兩岸多是這樣,所以好多氏族也叫雒族,也有走的更遠的氏族仍叫雒族的。不過有的分支進入伊水流域或瀍水、澗水流域的便改名瀍族或澗族等等,每個士族有族長和族老管理。”


    孫雲點點頭,這些他好像懂點,於是問道:“那部落呢?”


    雲父道“因為一個地區的氏族多數是親緣關係,大家為了和平共處,以及平均分配有限的資源,所以幾個氏族組成聯盟叫部落。由各個氏族的族長公推一個大族長為部落的首領,有的部落要還推選一個巫師負責部落的祭祀和占卜,選拔一個勇士負責部落的安全,剩下的各個族長組成長老團,負責參與部落的議政,我們雒族所在的部落叫河部。”


    孫雲對這些好像也有點印象,隻不過不係統,經父親的點播逐漸明晰,於是又問:“哦,記起一點了,不知道我們雒族的族長和族老是誰?河部的大族長等人又是誰?”


    小浮道:“我們雒族的族長是雒爺爺,爹爹是幾個族老的一個。河部的大族長是河族的族長光叔叔,雒爺爺是長老之一,爹爹因為勇猛被選為河部勇士,管著好多獵手呢。”


    孫雲一愣,開口道:“爹---”因為陌生,唿喊爹有點羞澀,雲父沒計較,孫雲繼續問道:“既然您是勇士,為什麽還被大族長要求把小浮獻祭?”


    雲父神色一暗道:“這事兒還要繼續說部落之外的情況。河部內部一共有十幾個士族,但是我們北山這一代剛才說了有幾百個士族,一共有幾十個和河部規模相同的部落,這些部落合起來組成一個部落聯盟,也稱為部族,我們這個部族守著黃土丘陵,所以就叫土部。土部的首領叫聯盟長,或叫大首領,各個大族長組成聯盟會,推選三老、大巫師、大勇士負責管理部族的事務,其餘都叫大長老參與議會。土族的大首領叫慶,大巫師是暉,三老是趙、都、成,他們與我們河部尤其是雒族的關係不算好,所以小浮今年被選為童媳獻祭。”


    孫雲聽到這,差不多終於明白自己此刻的處境,剩下的就是如何找迴自己。當然還有更多疑問,但這會兒如此多的訊息還沒消化,隻能來日方長。想到這兒,雲道:“恩,我懂了,我想到外麵透透氣,不知道行不行。”


    雲父高興道:“怎麽不行,沒想到你的體質恢複的這麽快,剩下的就是早點恢複記憶了,來,到門口曬曬太陽,正好小浮得的聘禮黍米熬的粥已經好了,你喝點,長些體力。”


    孫雲一聽,看樣子自己這個家真的很窮,平時吃的一定不好,要不然不會動用小浮的聘禮。一邊想著,孫雲被父親和妹妹扶到窩棚外的一顆小樹下,靠著樹幹坐到一塊石頭上休息。簡單的幾步,孫雲體弱,腦門上都是虛汗,父親遞給他一個麻布,讓孫雲把汗擦了。孫雲四下望望,隻見周圍不遠有好多類似的窩棚,至少幾十個,再遠處應該是河床,大概就是雒水。望北邊看,一望無際的群山,像一道屏障,山下另有河流,地勢要比南邊高些。同時,還可以看見遠處有更多的族群聚居地帶,嫋嫋的炊煙升起,大概都在開始生活做晚飯。和煦的偏西陽光下,不時可以看見穿著簡陋的農民或漁民勞作或休息。


    小浮很快從窩棚旁邊的石頭堆砌的火灶上麵端過來一碗黃米粥,上麵有點鹹菜,遞到孫雲麵前道:“哥,看你,一定餓了,一點力氣都沒有,快喝了吧。”父親同樣對他點著頭。


    孫雲是有點餓,看著米粥就饞的不行,見父女倆都殷切的讓著自己,便沒客氣,一仰頭唿嚕唿嚕的吃下去,有了食物進肚子,渾身立刻有了精神,眼睛也有了神采。


    小浮見狀接過空碗對父親說道:“爹,你快看,我哥好多了!”


    雲父道:“恩,雲兒到底有些功夫底子,不比尋常兒女,康複的就是快。”


    孫雲一聽,按父親的話茬自己還會些武功嘍,瞬間想一下,自己應該真練過一些,看來自己就是所謂的雲沒錯了,如果再修養修養,失去的意識慢慢都會找迴來了。


    小浮更加喜悅,說道:“哥,我再給你盛一碗粥,你多吃點。等晚上,讓爹把野雞肉做好切成沫也加進去,那樣你複原的會更快!”


    孫雲一聽突然一愣,問道:“等等小浮,黍米和野雞是不是都是你的聘禮?”


    小浮臉龐羞澀的一紅,道:“恩,沒關係的,哥,我的聘禮就是留給家裏的,能幫助哥哥把病治好,比什麽都強。再說這些隻是部落的,部族還有呢。”


    雲父道:“本來小浮的聘禮都是些好看的衣服,這些衣服小浮從來沒穿過,所以喜歡的不得了,盡管可能隻有機會在人間穿一迴,我們也都想讓小浮風風光光的離開。可是你落水昏迷,我們沒糧食交換看病和給你補身子,小浮硬是央求我把聘禮換成糧食和食物,所以我才求大族長弄來這些,雲,這都是你妹妹的好意,你安心吃吧。”


    孫雲看看小浮,雖然大眼睛,天生麗質,不過身體很瘦弱,一看就營養不良,不禁感動的眼睛有些濕潤,於是輕輕說道:“小浮,謝謝你,委屈你了。”


    小浮道:“沒關係,我嫁給河神,以後會有好多好看的衣服,有好多好吃的,這些聘禮留給爹和哥哥,我心裏才安穩。再說,部族的聘禮應該更好看的,就快到了。”


    孫雲一聽,小浮看樣子真懂事,不但為家人著想,而且一點不畏懼,與普通女孩子簡直截然不同,應該是父母教育的好。想到父母,孫雲突然想起來,小浮和自己的娘親沒看見,於是緩緩的問道:“我的娘親去哪了?”


    小浮聽了一愣,沒吱聲看著父親,父親頓了頓道:“雲,你忘了,浮小時候,有一次你娘親帶著小浮與鄰居們去河邊洗衣,結果雒水的妖怪突然興風作浪,把你娘給吞掉了。我們後來找遍河岸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晃有好多年了,你一點不記得這事兒了?”


    孫雲一聽原來是這樣,那就是說這家人很早就沒了母親,兩個孩子都是父親含辛茹苦的帶大,可是沒等拉扯成人,女兒因為要平息河神的憤怒而獻祭,而兒子又因為給妹妹捕魚不幸掉落落水差點淹死,這簡直太悲慘了。想到這孫雲頓覺有些過意不去,可是一想也不對,如果自己就是雲,沒有什麽過意不去的,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為總覺得自己不是這家人。


    想到這,孫雲想說點什麽彌補自己的不好意思,這時就聽見遠處有人對著這邊喊道:“稠,雲怎麽樣了?我們給你弄來好藥了。”大夥扭頭一看,順著土路來了好幾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壯年人四十剛過精明強幹,衣著完整,應該是個族長。他的身邊是一個巫師打扮的人,歲數也四十多,目光沉穩。倆人身後還有三個人,一個老者,須發皆白,皺紋堆累,不過腰板挺直,不聾不花。再一個不到五十,體魄健壯,身邊也是四十左右,神態威嚴。他們身後是三女二男五個孩子,其中兩個女孩格外漂亮,另外一個像假小子。男孩中稍微大點的看著有點呆傻,小點的看著很執著。這些人正朝著孫雲家的窩棚走來,老遠看見孫雲坐在樹下都驚訝高興的打著招唿,孫雲看著他們不覺發愣,感覺這些人都似曾相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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