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下意識地側身,那股帶著熱氣的衝擊力,險險劃過她的頭頂,帶得她身體一歪,摔倒在地。


    “啊,你的頭巾!”


    離她最近的許秀才,叫喊著上前,試圖扯掉她頭上著了火的紮頭巾,但江寒驚惶得就地亂滾,他不僅無從下手,還差點被她撞倒。


    兩人叫喊著一個滾一個跳,附近的人見狀,連忙貓著腰朝兩人奔來,那瑤民動作最快,飛奔而至出手如影,眨眼便將燃燒中的頭巾,扯下扔開。


    空氣中充滿了毛發被燒焦的臭味,大夥一看,江寒的頭發已被燒掉了一半。


    她惱恨地坐起身,衣裳淩亂,狼狽不堪,邊罵邊狠狠抓扯被燒焦的頭發。


    這模樣實在太囧,許秀才見狀,噗呲一聲笑了:“還好這位壯士動作快,否則,你以後恐怕隻能做和尚了。”


    “你才做和尚,你全家都做和尚!”羞憤交加的江寒,手往地上一拍,抻直脖子,口不擇言地反擊。


    許秀才本要迴諷,但才張開嘴,卻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


    “唿哧~唿哧~”


    付思雨覺得自己的雙腿,比落霞山上的石頭還重。


    他們在這片黑暗的密林裏,胡亂地奔逃,早已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更不知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啪地一聲清響,她再次摔倒在地。


    “嘶……我,我腳崴了,跑不動了。”她弓身抱住腳踝,昂起頭,啞著嗓子說道,“你快跑吧,別管我。”


    “別胡說,我要是敢丟下你,我娘會打斷我的腿的。”呂同一邊警戒,一邊生硬地安慰她。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聽到這樣的安慰,付思雨不知是不是該感動,但此時此刻她隻覺得心酸。


    “都是因為我,否則,姨母不會讓你去縣城,你也就不會遇上劫匪了。”


    她知道姨母的小心思,可她當時有多高興,現在便有多懊悔。


    “不,不是因為你,你一個不相幹的女子,能有什麽作用?他們多半想捉住我,跟廣德和我爹談判。你別胡思亂想,也別再瞎自責了。”


    呂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躁。


    是啊,遇到這種事,誰不會煩躁?


    他心裏應該還是有點怨她的吧?


    付思雨本能地抬頭,想看清楚呂同的表情。


    但即便適應了黑暗,她依然隻能模糊地看到,大致的身體輪廓。


    她沮喪極了,語氣也冷淡了幾分:“你走吧,我要是還能迴去,定不會讓姨母怪你,要是沒命……”


    “你再胡說!再胡說,我就打你屁股!”


    呂同壓著嗓子怒斥,接著彎腰一把扯住付思雨的手,背轉身蹲下,將她扯上背,撈住腿站起來,便開始跑,嘴上還沒好氣地叮囑:“扶穩,咱們得找個好地方躲起來,否則即便賊人不來,我們也會被野狼吃了!”


    呂同與付思雨不同,他從小練武,雙目視力極好,但極度晦暗的光線,還是影響了他的辨識。


    他背著付思雨,跑了一陣,意外地離開了密林,來到一片山坳邊。


    賊人似乎沒有追上來,付思雨摟住呂同的脖頸,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背,靜靜地聽著他穩健的心跳,心裏的恐慌無助漸漸地平複了。


    一瞬間,她突然有些渴望時間能再慢一點……


    念頭一過,她陡然一驚,為自己在如此危難時刻,竟生出這種小心思而羞愧。


    她把頭抬起來一些,試圖緩解心裏的罪惡感,臉上卻感覺濕漉漉的,她伸手一抹,皺起了眉頭。


    “下雨了。”


    豆大的秋雨砸在額上臉上,微微有些疼,寒意刺激著她脆弱的神經,令她剛剛平複的心又慌張起來。


    “怎麽辦?雨下得這麽大,咱們要躲去哪裏?”


    “下雨好,咱們難受,賊眾們也難受,這會,廣德肯定已經帶人來找咱們了,隻要再堅持一下,咱們便能得救了。”


    “眼下咱們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處,他們怎麽找得到?”付思雨的聲音帶著些脆弱的顫音。


    呂同停下腳步,將付思雨的臀往上抬了抬,一手抹掉臉上的雨水,說道:“你別怕,他們倘若找不到,隻要能挨到天亮,我便能把你安全帶迴去。”


    付思雨心中動容,抽了抽鼻子,輕聲哽咽:“也不知翠兒與小鬆,如今……”


    才一開口,她便說不下去,幹澀的眼睛裏,眼淚又湧了出來。


    逃進那片林子後不久,他們身下的馬便再次中箭,將他們摔了下來。賊人們緊追不舍,他們隻能發足狂奔,掉頭往深山密林裏逃。


    小鬆與翠兒身下的馬也很快沒了,倆人原本緊跟在後,但沒多久翠兒便體力不支,小鬆一直背著她,跟著他們躲藏。


    後來,他們尋到一處土洞,躲起來喘息,眼看賊人就要搜來了,翠兒便開始拔她的衣服,要假扮她,跟小鬆去去將賊人引開。


    呂同當時想的是,他們離鎮子不遠,隻要能逃出去,馬上就能帶著人殺迴來,因此,隻稍一猶豫,便同意了。


    但令人悲傷的是,她跟呂同沒逃出多遠,便聽見翠兒淒厲地唿喊著小鬆,然後見到兩道滾下山的身影,再然後賊人追來,他們隻能掉頭逃往深山。


    “翠兒如同我的姐姐……”


    “我知道,你別胡思亂想,他倆一個潑辣得要命,一個蠢得要死,都不是短命之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呂同聲音澀澀地安慰道。


    但脆弱的女人,敏感點往往有些奇怪,付思雨明顯沒覺得安慰,反而更加傷心。


    她壓抑地低泣:“你,你,剛剛說了死字。”


    “……”呂同身子微微一頓,將她再次往上一托,手狠狠拍在她屁股上,惱怒地喘息,“你是要比他更蠢嗎?假如真是,我可不敢要這麽蠢的妻子!”


    付思雨的哭聲一滯,傷心變羞惱,啪地一掌重重拍在呂同背上,一抹眼淚,咬牙說道:“你想得美!你要是敢退親,我,我便咬死你!”說著,就張嘴咬住了呂同的肩。


    “嘶~你是狗啊!”


    呂同倒抽一口氣,快跑兩步,突然雙手一鬆,付思雨便從他背上滑到了地上。


    “啊!”


    付思雨低唿出聲:“你,你想摔死我另娶嗎?我告訴你,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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