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朗主仆意外落網了。


    落霞鎮的禁令也於次日解除了。


    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便是要求人留出足夠的時間與空間,靈活應對突如其來的轉變。


    威子在巡檢司加大搜尋力度時,主動站出來證實,牛二根在事發之前,已經上山。


    沈大人並不相信這套說辭。


    第二次搜尋全麵撲開他才站出來,在沈大人看來,這種行為實在可疑。


    威子辯解:因為他之前幫牛二根聯絡過謝家主仆,出事之初,他害怕受牽連,所以隻想先找到牛二根,誰知找了一天才發現,牛二根已經跑了。


    威子說,聽說主動投案罪責會減輕,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他才勇敢地站了出來。


    言辭太過冠冕堂皇,沈大人心裏的懷疑更甚。


    不過在對滿春院裏的所有人,隔離審查之後,口供卻奇特地一致,都說,牛二根與威子等三人,在事發之初便已經不見了。


    沈大人又讓負責審問的餘東山,去找了幾個頭晚留宿滿春院的嫖客確認,但嫖客們眼裏隻有姑娘,哪裏會關心護衛。


    再說另一邊,以劉大康為首的快班,其目的隻是要揪出意圖謀害芸娘姐弟的罪魁禍首,因此,在威子揭露了謝元朗的禍心之後,他們就選擇性地遺忘了,搜查了一下午的牛二根。


    快班的人雄赳赳地押著謝家主仆走了之後,巡檢司還在獨自搜尋,但直到夜幕徹底籠罩落霞鎮,牛二根依舊毫無消息。


    帶傷指揮的沈大人很不甘心,卻不得不接受現實,收迴禁令。


    他想著,若是人真上了山那最好,等時機成熟,正好一網打盡。


    他暗自決定,等初一迴來,要讓他再去尋些能防身的物件給江寒,若再遇上強敵,打不過,能逃走也是不錯的。


    初一倒是很快就迴來了。


    他被派去山上假扮山匪,挑撥落霞山最大兩隻力量——方塘崖的何豹頭與虎頭寨的王老虎之間的關係,已經在山上埋伏了好些天。


    山上消息傳遞不便,鎮上的變故他不得而知,因此,迴來一看到紮著繃帶的沈大人,心裏的惱怒與愧疚,便如海潮一般洶湧而來,漲紅了他的臉,濕潤了他的眼眶。


    “爺,小的該死,沒有保護好您,愧對了姨娘的囑托!”


    沈大人微微蹙眉,說道:“我說過多次,忘掉我娘的話。你該做大事,而非死守著我。”


    “還有什麽事比您的人身安全更大?若是不能護您周全,就算有朝一日,小的際遇非凡,也是失信之人……”


    沈大人無奈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主動把話題轉移到任務上麵。


    “我們突襲了兩次,他們火拚了一次,但鬧得不夠大。所以前幾天,我們又追殺了幾個虎頭寨的人,昨晚則扮作虎頭寨的人,襲擊了何豹頭的一隊人馬,故意留了活口迴去報信。近期應該就會有反應,小的怕做太多會穿幫,便隻留下四人繼續埋伏觀察,其他人都隨我先迴來了。”


    “可有傷亡?”


    “有人受傷,但無大礙。”


    沈大人滿意地點點頭,突然又撐著頭沉思起來:“昨晚襲擊……”


    好像有些不大妥。


    “原本是打算再觀察幾天的,但昨晚入夜不久,有七八人突然迴寨。”


    擇日不如撞日,初一的行動沒什麽不對。而昨晚綁架事件也過去了兩天,虎頭寨若是轉移發泄矛頭也是可以理解的——應該是他想多了。


    思及此,沈大人便放下手,不再糾結。


    “先下去休息,明日,有些私事,需要你辦。”


    初一也沒多想,隨口問道:“爺,可著急,若是急,不如現在就讓我去……”


    沈大人臉上閃過些可疑的赧色,含糊道:“不急,你先去休息。”


    “是,小的先去看看初五。”


    “也好。”


    初五還沒醒。邱大夫說七天之內若能醒來,便沒有生命危險。


    但已經三天,仍然看不到一點蘇醒的跡象。


    想到這,沈大人腦中浮現一張臉,跟著臉上蒙上了一層鬱色。


    那女人據說已經大好,卻不過來探望他,若不是付思雨每日都會來正院坐坐,他都不知道她今日去了縣衙。


    那會抱著他的頭,要死要活地鬼喊鬼叫,擾得他不得安生,一迴來卻將他忘得一幹二淨。


    ——真是個薄情寡義的家夥!


    獨自坐在床頭的沈大人麵沉如水,怨念滿滿,而被他怨念的某人,卻毫無所覺地坐在井邊,一邊忙活著手中的串串,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兩位大嬸說著話。


    人既然已經抓到,鎮門也打開了,生意肯定不能再耽擱。


    一大早,劉大康匆匆趕迴來,將他們接去縣衙問話。


    案件進展說不上很順利,但在劉大康的操作下,未上公堂,謝元朗已經熬不住刑訊,招認了買兇綁架一事。


    但他還尚存了一份理智,死活不肯承認與當初的劫殺有關,幾個小廝也嘴硬得很,如此一來,案件不能與劫殺案合並辦理,對幾人的懲罰就有限。


    案件如颶風版突然爆發,結局卻像擦不幹淨的腚,讓人惡心。


    一夜未睡的劉大康不甘又惱火,卻毫無辦法。


    在去縣衙的馬車上,他私下對他們說:“若是承認了劫殺,就會被砍頭,他們心裏門兒清,寧願被打死,也不肯承認。而你們說的話隻有猜測,不能作為證供,所以,這次可能還是不能為謝太太報仇……”他頓了一下,毅然對姐弟倆說道,“但你們放心,我會想想辦法,讓他們多坐幾年牢。”


    芸娘和小安聽完,憤怒而失落,但更多的是對劉大康的感激。


    芸娘靜默片刻後,真誠地向劉大康道謝,說道:“能將這惡人關進大牢已很好,往後,小安與我便不用提心吊膽了。等鋪子開起來,再找到文嬤嬤,我娘也能瞑目了。”


    文嬤嬤三個字讓劉大康目光微亮:“或許文嬤嬤有證據,若是能盡快找到她就好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車裏安靜又尷尬——時至今日,他們連文嬤嬤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更遑論盡快找到。


    因為是例行公事,所以速度很快。


    三人把各自知道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便在趙捕頭的安排下,先行迴了家。


    為了驅趕心裏縈繞不去的憋堵感,江寒當即決定重新投入生意之中。


    無論如何,作為一個負二代,掙錢才是她當下的第一要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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