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巨大的聲響令獨自坐在百萬飯莊後院專用小書房裏等待的曾掌櫃眼皮一跳。


    他蹭地一下站起身,下意識地扭頭望向二樓暗室方向。


    之前他中途找理由離開,是考慮到萬一大柱三人將孩子帶走後,不幸於半道上事發,明麵上他沒踏進過利來茶館,那麽事情跟他的關係則不大,到時隻需推說乃普通朋友並不知情,就可洗清嫌疑,躲過一劫。


    但是,這聲響是怎麽迴事?


    來處似乎就是利來茶館二樓的風起雅室。


    莫非,三人支開江寒要行動時,恰巧被人撞破引發了衝突?


    念頭閃過,曾掌櫃額頭上就滲出細密汗珠,當即神色慌亂地跑到書櫃邊,轉動了大瓷瓶鑽進密道,匆匆往二樓暗室跑。


    還沒上到二樓就聽見王掌櫃的嚎叫,他來不及多想,慌忙推開暗室的門,衝向牆邊的矮榻,上麵正躺著個昏睡不醒的小人兒。


    已經顧不上太多,他手抖腳抖地卷起榻上的薄被將孩子包裹起來,抱著就往屋外跑。


    剛出了門踏上樓梯,又聽見了拍牆聲及扣栓脫落的哢噠聲,當下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連頭也不敢迴,腳步飛快地跳著台階往下跑。


    可將至半道,推門的吱呀聲和緊跟而來的哀號,嚇得他腳一軟就滾了下去,手上的孩子也滑落在地,滾至了密道牆邊。


    隔壁二樓的嘈雜聲不停傳來,驚惶不已的曾掌櫃,咬緊牙忍著渾身疼痛爬起來,胡亂地用散開的薄被將孩子重新包好抱起,迅速出了密道,走到了小書房門邊。


    忽然,他身形一頓,將跨出去的腳又硬生生地收了迴來。


    此時,院中的水井邊正有兩個雜役在清洗食材,前堂的夥計還在進進出出。


    他迴頭掃了掃書房四周,將孩子草草藏在書案後,整理好衣裳,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又拍了拍雙頰,扯了扯嘴角,努力恢複到鎮定自若的常態,背著手踱著步子走了出去。


    井邊的雜役和正從廚房裏出來的夥計一見到他,都恭敬地喚了聲“掌櫃的”。


    曾掌櫃微微頷首,緊皺眉頭,憂心忡忡地道:“方才,你們也聽到聲響了吧?隔壁似乎出大事了,你們幾個,還有前堂所有的夥計,將手上的事先放放,去隔壁瞧瞧可有需要幫忙之處。”


    夥計們不明所以,麵麵相覷。


    雖然他們心裏也貓抓狗撓的很想去看看,可是礙於曾掌櫃平時管理甚嚴,他們有那個心可沒那個膽敢擅離職守。


    “隔壁鄰舍的,出了事就該互幫互助,萬一,咱們也有事,才好求人嘛。”


    哦,原來是這樣啊!


    幾個夥計又互看了幾眼,麵上已有些躍躍欲試了。


    正當此時,範一光從外麵跑了進來,神色慌亂語氣焦急地道:“不好了,掌櫃的,隔壁出事了,您那幾個朋友……”


    “我知道了!”曾掌櫃眸光一厲,急忙打斷他的話,僵著臉笑道,“既然那邊真出了事,你迴來得正好。”他緩了緩,笑得更自然一點,“你帶他們幾個,還有前堂剩下的人都去隔壁打聽打聽具體情況,如需幫忙就留下搭把手。”


    去打聽情況用得著這麽多人去嗎?


    他們這飯莊雜役加前堂可有五個人呢!


    而且馬上就是飯點了,不管用生意了嗎?


    範一光有些懵,怔怔地望著曾掌櫃,曾掌櫃立即使了個他熟悉的眼色,他頓時自動腦補,以為曾掌櫃又有了不宣於人的目的。


    雖然他常常猜不到他的目的是什麽,可是這並不妨礙他依言而行。


    他點點頭,剛要帶著人走,不由又多問了一句:“掌櫃的你不去瞧瞧嗎?江小哥還在裏麵。”


    曾掌櫃故作煩惱,道:“還是你們先去探探,我這時去不大合適,何況手邊還有事,待會得出趟門。”


    範一光“哦”了聲,然後就老實地領著人往利來茶館去了。


    幾人一走,曾掌櫃就飛一般地迴了書房,抱起孩子輕手輕腳地打開耳門進了後巷,左右張望了幾下,然後如腳踩風火輪般往巷子深處奔去。


    從範一光剛才未盡的話裏,他能猜到那三人已經逃了。


    那麽隻要將孩子先藏起來,巡檢司的人就算進了暗室,也會不明就裏。至於這孩子是丟還是留,先觀望再說吧。


    稍後他擅自將利來茶館的牆拆除,神不知鬼不覺地弄了處暗門的事肯定會曝光,但那不過是損失些錢財,他並不在乎。


    即便王利來不依不饒,致使他真的被關押也無妨,到時讓牛二根使點錢通通關係,頂多被關個一兩個月就能出來。


    哪怕因為此事,百萬飯莊保不住,他也能伺機東山再起。


    可如果在當前這風口浪尖上,牽涉進拐帶田家公子的案件,他就真的完蛋了——有十個頭也不夠砍!


    曾掌櫃心跳如鼓,緊緊掩住孩子的身子,提起十二分小心,埋著頭,在西鎮密密麻麻的巷子裏竄來竄去,沒多久就遠離了那多事之地。


    同一時間,利來茶館事發現場。


    門外依然有些許好奇的群眾逗留。


    祝揚主仆三人被呂同一招放倒,著人捆成了粽子,塞住了嘴巴。


    流了一攤血的宋耀祖也在第一時被移去了千草堂。


    臨走前,邱大夫對著江寒歎了口氣,道:“如何又鬧出了這些事?幸好傷口不深,老夫來得也算及時,否則……”


    江寒鬆了口氣,心裏的石頭落了地。


    邱大夫又道:“不過,這碎瓷紮傷最麻煩之處就是把碎瓷清理幹淨,若是清不幹淨,待得幾天,恐怕……”


    江寒哭喪了臉:“邱大夫,您老這話說得……我這心受不住啊!——唉,反正麻煩您老一定要給他清幹淨,保住他的命!”


    宋耀祖這人雖然賤,可也罪不至死啊!


    更何況,雖然瓷瓶不是她砸碎的,那殘骸也是宋耀祖自己撲上去的,可她與這事的幹係卻是無論如何都撇不清的。


    邱大夫白了她一眼,板著臉道:“老夫當然會如此!隻是你這丫……你,好自為之吧,你爹,唉,可真是命苦啊!”


    明明是她命苦好不好!


    也不知道當初穿越時到底是哪個姿勢沒擺好,如今要落得這麽個麻煩纏身的下場。


    江寒欲哭無淚,呂同跟王掌櫃卻終於發現了那門板的貓膩。


    “咦?這並不是牆板被砸裂了啊。”呂同麵色疑惑,微微用力推了推那塊牆板。


    哪知那牆板被推開至最寬處僅兩掌寬的距離時,遇上了阻力,再也推不動。手一放,牆板又自動合攏,隻餘下一條上窄下寬,兩拃長半指寬的縫隙,遠遠看去還真像是牆板砸裂了。


    呂同擰起眉頭,示意王掌櫃將那瓷瓶帶血的殘骸搬去一邊,手再按上牆板,猛一發力……


    “砰!”


    幹澀刺耳的響動之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牆板被徹底推開,瓷瓶後麵的牆麵上露出個寬半人高略矮於瓷瓶,中間寬兩頭窄的不甚規則的菱形洞口。


    牆板落地,板後的空間的驟然亮堂起來,呂同矮身探頭一掃,便發現了不對。


    他倏地迴頭,問道:“王掌櫃,你家隔壁是誰?”


    在他身後探頭探腦心急火燎的王掌櫃,驀然一怔,道:“隔壁……二樓,應該是百萬飯莊的包廂……”刹那間,他意識到不對,怒目道,“曾啟那家夥把我家牆拆了?”


    “恐怕沒那麽簡單啊,王掌櫃。”呂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彎腰側身從那洞口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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