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


    一聲震天的怒吼,震得傾倒的貨架上又陸續掉下來三個瓷罐。


    “啪嚓!啪嚓!”三聲響後,睡得昏天黑地的江寒翻了個身,睜開了迷蒙的眼睛。


    忽而對上王掌櫃那雙噴火的眸子,她腦中一個激靈,暗唿不妙,慌忙掙紮著坐起身來:“掌櫃的,咋了?可是那兩尊瘟神罵你了?”不然,王掌櫃怎會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樣?


    “我看你才是尊瘟神!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做的好事吧!枉我對你寄予厚望,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王掌櫃氣得胸腔起伏不定,一把扯起江寒,連晃了三下。


    我的那個天哪!


    誰能告訴她這事是怎麽發生的?


    她不過是為了防止被王掌櫃快速找到,趴到後排的架子底下躲了起來,後來又支撐不住眯了一會,怎麽再睜眼倉庫就變成這樣了呢?


    江寒木然地瞪著眼前的一片狼藉,腦子嗡嗡一片,全身器官失靈——這叫她怎麽賠得起?


    “哈哈哈哈哈!”


    突然,呂同叉腰大笑,笑不可遏地指著江寒叫道:“江小二,這算不算你一見本少爺就躲的報應?我看你這迴怎麽賠!”幸災樂禍地取笑還不夠,他又唯恐天下不亂地道,“王掌櫃,你一定不能饒過她,一定要讓她照價賠償!她若敢耍賴,本少爺給你撐腰!”


    “呂神經!老娘跟你有仇嗎?這都是你們這兩尊瘟神害的,誰讓你們不要臉地追著我不放?!”江寒迴神,渾身顫抖地指著呂同,口不擇言地喝道。


    王掌櫃怒火中燒,猛地又推了江寒一把,吼道:“你還好意思怪別人?今天是什麽日子?你分不清輕重嗎?我還以為你小子如今成熟穩重了呢,沒想到還是爛泥扶不上牆啊!”


    這一推,推得江寒一個趔趄,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哇!”


    江寒往地上一歪,放聲大哭起來:“我爛泥扶不上牆?我爛泥扶不上牆?你們這些討厭的家夥,你們才是些爛泥呢!誰讓你們來招惹我的?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你們這黑白二煞,為何總要陰魂不散地跑到我麵前來晃悠?!我怎麽這麽倒黴啊!嗚嗚嗚……”


    她的舊債未去了大錢沒掙到這又要再添一筆爛賬了!!!


    這令人猝不及防的嚎哭,嚎得站在門口的五個大男人俱都錯愕啞然,連王掌櫃也愣住了。


    可她邊哭邊嚎的那些話,卻讓所有人都心頭火氣,王掌櫃啐了一口,連連狠戳她的後腦,罵道:“你這死小子,犯了事竟然還敢出言不遜,我看你是腦子被門擠了……”


    見此情景,沈大人心中堵得厲害。


    他三兩步跨過去,握住王掌櫃戳出去的手,冷聲道:“好了!事到如今,說這些有何用?當務之急,先將此處清理一下吧!”隨即,他又看向癱坐在地上的江寒,心中糾結正不知該如何安撫她呢,立即又被她給惡心得火大不已。


    “噗!”


    一坨碩大的鼻涕朝沈大人的褲腿飛來。


    沈大人驚愕之下閃避不及,“啪”地一聲,鼻涕就粘在了他的褲腿上,還往他腳脖子的方向流了流。


    沈大人臉色大變,連忙揪住褲腿一陣猛抖,額上青筋畢露,恨聲道:“你,你,江寒,你故意的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呂同毫無同情心地笑彎了腰,不懷好意地撩撥道,“江小二,不得不說你的狗膽確實挺大的!你若是敢把你那滿臉地鼻涕眼淚,全抹到沈廣德身上去,我就原諒你剛才的不敬之言!嘔……”這話說得不僅他身旁的三小廝相繼蹙起了眉頭,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惡心了一把。


    “呂同,你給我閉嘴!”沈大人的臉黑得能滴出水來,“你們三個,幫王掌櫃將架子扶起來,將這些清理清理!”


    王掌櫃雖然怒火萬丈,被沈大人一頓搶白後,雖然不敢再對江寒撒氣,卻一直麵色青黑心裏怨憤難平。


    此時聽到沈大人的這番吩咐,他不由躊躇不前,最後失望地望著江寒長歎一聲,搖了搖頭,才招唿著初一三人,從後排開始整理架子。


    沈大人垂眸看著江寒,沉吟著勸道:“別哭了,擦了臉,先出去,你在這坐著,他們怎麽整理?”見她充耳不聞兀自在那嚎哭不止,他咬了咬牙捉住江寒的胳膊將她拉起,拽著就朝庫房門外走。


    “放開我!你這個討厭鬼,誰準你拉我的?”江寒大驚,一邊抽泣著一邊掙紮。


    “閉嘴!惹出這等大事,害得王掌櫃損失重大,還有何臉麵鬧騰?”


    “對!你還好意思哭,明明就是個不靠譜的花架子,還怪罪別人……嘖嘖,還指望做什麽活動,讓生意紅火起來——王掌櫃定是被你誆騙得糊塗了,我看,隻要把你辭退了,這生意保證能紅火起來!”呂同抱著胸靠在門框上,毫無顧忌地說著風涼話。


    江寒聞言,奮力拉扯著沈大人,往呂同身上撲打過去:“都是你,誰讓你來這的?你不來我會躲到這裏來嗎?”


    呂同臉一拉,閃避兩步,冷嘲道:“是你讓我來的!不知道誰覥著臉邀請本少爺,還大言不慚地說空著雅室隨時恭候本少爺光臨,說這話的莫非是隻豬?”


    “你!”江寒被噎住,那話確實是她說的,可不是此一時彼一時嗎?經過昨晚之事,她難道馬上就能毫無芥蒂地同他們這幾人坦然相見嗎?


    到底是她思慮過重放不開還是這些人太傻太天真啊?


    “你什麽你?我看,你還是好好學學信義二字是如何寫的吧!——做不到就別隨意誇海口,哼!”


    被兩人無視的沈大人,製住江寒,冷冰冰地開口:“你們吵夠了沒?”


    “哼!”


    兩聲哼音同時響起,呂同與江寒齊齊扭頭。


    江寒吸溜著鼻子,怨恨道:“你們都不是好人!特別是你,沈黑臉,咱倆兩清,你以後別在我眼前晃!”


    沈大人一聽,頓時翻臉,毫不憐惜地將她拖到院牆邊,手上一使勁就將她拉到胸前,眼神似塗了毒一般,一字一句地低聲道:“咱倆可兩清不了,爺好歹救了你三命,一次就想兩清,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兩清不兩清,得爺說了算!”


    江寒心中一凜:“你想怎樣?”


    想怎樣?


    他也說不清自己想怎樣。


    反正想將他撇到一邊就是不行!


    見他遲疑皺眉,江寒惡意地笑道:“莫非你要娶我?我可是知道,這古代,若是有了肌膚之親,那可是必須要以身相許的,咱倆算是有肌膚之親了吧?”說著,她故意朝他臉上吹了口氣,飛出一個媚眼,擠著嗓子道,“大人,您什麽時候請媒婆到我家去提親啊?奴家都等不及了呢!”


    沈大人心裏一抖,臉上一紅,手似被燙了一下,驀地就鬆開了江寒,退後一步。


    江寒一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沒有因昨晚的事荒唐地想要娶她,她頓時鬆了口氣,可心底深處同時又升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空落。


    也是,像他這種世家公子,哪怕在家再不受寵,也不可能娶她這種小老百姓。


    江寒諷刺一笑,正色道:“你既然無意於我,咱們就劃清界線,少些牽扯來往——這對你對我都是好事。你對我的救命之情,等到我有能力償還那天,肯定會迴報的!”她望向庫房方向,恍惚了片刻,自嘲道,“不是我想賴賬,而是——你也看到了,這一倉庫的損失,我現在還不知該如何彌補呢。請恕我隻能讓你等久一點了。”


    沈大人盯著她布滿淚痕雙眼通紅又怔然的麵孔,默然良久後,突然低聲呢喃道:“我,我可以納你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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