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官和城門處守衛開始在城牆外麵挨個登記。


    “身體不好的站出來。”


    “孤寡老人站出來。”


    “孤兒站出來。”


    一個個的條件報出來,隨著他們的行走讓城牆外麵剩下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


    所有人聽到這些條件都是麵麵相覷,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是什麽。


    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敢動。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有人小心翼翼的站起來,“軍,軍爺,我們在這裏待著,沒,沒犯事……求,求你們不要趕我們走……”


    家都被毀了,能逃到京城已經是他們最後的極限了,身體不好,開不了荒,也幹不了重活……甚至他們現在連路都趕不了。


    隻能縮在這裏等死。


    “軍爺,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死在這裏的,等到快死的時候……我們會自己找個地方死的。”


    卑微到了骨子裏。


    好死不如賴活。


    雖然生活已經很苦了,可他們也想活著,活著可能就會有希望,所以他們一直在依靠著朝廷的粥支撐著。


    哪怕是多活一天。


    多活一天都能更滿足。


    就像是他們自己說的那樣,感覺到自己快死的時候,他們就會離開這裏,絕對不會死在城牆外麵。


    饒是這些軍人和記錄官在天災之後已經見過太多太多生離死別,可他們這樣卑微的話,還是讓這些人心裏一緊。


    誰不想活著呢?


    如果能好好活著,又有誰想要這般卑微?


    他們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隻能這樣祈求。


    但凡有點良知的人聽到這些話都會動容。


    可偏偏還不等記錄官和守衛開口,不遠處就有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就趕緊死遠點,天天在這裏混粥吃,還要不要臉啊1”


    “就是啊,都這麽大年紀了,我要是他,早就死一邊去了,還說什麽知道自己快死了的話就會離開,我看他們就是想要死在這裏惡心人。”


    “趕緊滾吧!”


    記錄官順著聲音看過去,是一個中年婦人,臉色不是很好,可依然還是能看出以前有一身肥肉。


    在她的身邊,站著的是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男人,剛剛最先開口的也是那個男人。


    然後是三個孩子,最大的應該已經有十四五歲了,最小的五六歲。


    看起來應該是一家子,但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那表情都是一模一樣。


    惡毒又刻薄。


    記錄官當下就朝著幾人走了過去,麻利的掏出筆來。


    身旁跟著的一個守衛忙不迭的將墨遞上去。


    “你們是一家五口?”


    男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是聽到他這樣說,又跟之前找人去開荒登記一樣要寫什麽,心道,莫不是要給他們安排住處了?


    若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也不枉費他們一直逗留在京城。


    原先想著的是要是運氣好被京城的貴人看中了,得點打賞什麽的都能讓他們下半輩子過好日子了。


    他們可是聽說了,京城的這些貴人但凡是手指縫裏漏出來一點,那對他們來說都是潑天富貴了。


    沒想到,沒有等到貴人的打賞,先等到了朝廷的安排。


    不過這樣也好,隻要朝廷給他們安排好了,往後就能留在京城了,隻要人在京城,還怕遇不上貴人嗎?


    嘴甜一點,怎麽都有機會的。


    不光是男人這樣想的,他的妻子和孩子們也都是這樣想的。


    以前在村裏,他們就一直覺得自己不應該生活在村裏,更是不想去做那些累死人的活。


    一心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變成有錢人,住進城裏。


    還別說,這次天災,就像是專門為了他們改變命運發生的。


    這不,離開村裏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想到這些,男人忙不迭的點頭,“對,官爺,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們一心都向著朝廷,就知道皇上不會不管我們的,官爺,朝廷是不是要給我們在京城裏麵安排住處了?”


    男人一邊說一邊激動的搓手,眼裏是掩蓋不住的貪婪。


    別的不說,光是這麽一會兒的時間,他都已經將自己的下半輩子的生活都安排好了。


    “在城內給你們安排住處?”


    記錄官一聽這話,冷笑一聲,“白日做夢!”


    不對,應該是癡人說夢。


    男人一聽這話,頓時就急了,眼見到手的富貴沒了,計劃好的後半輩子也沒了。


    “官爺,您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皇上不管我們了嗎?我們可是大戎子民啊,皇上是仁君,怎麽能不管自己的子民呢?”


    男人著急的開口,卻見記錄官的臉色越來越差。


    他還想說什麽,就聽到記錄官厲聲嗬斥,“大膽,竟然編排聖上,自從天災開始,皇上沒有一日睡過一個好覺,一心都在為百姓解決困難,你算個什麽東西,竟然敢在這裏信口雌黃!”


    說完他便指著那一家五口,“一家五口,手腳健全,往西發配三千裏!”


    “什麽!!!”


    “發配!!!”


    往西發配三千裏他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可一聽到發配這兩個字,他頓時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出竅了。


    可見著記錄官的樣子和他身後威風凜凜的守衛,男人也不敢再造次了。


    一雙眼睛左顧右盼,忽然間,他一把拽過自己身邊的女兒,將其推到記錄官的麵前。


    一臉討好的開口,“官爺,您看,這是我女兒,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您別看她現在不太好看,可洗幹淨了也是能看的,今日我就將她送給您了,求官爺您別跟我們一般見識,給條活路吧。”


    他身邊的女人這個時候也從發配三千裏中迴過神來,連忙附和,“是啊官爺,送給您了,隨便您處置。”


    他們的女兒剛開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現在聽到自己爹娘的話竟然也不覺得傷心和害怕,反而是直勾勾的看著記錄官。


    眼前的男人定然是個當官的,自己要是能去他府上做個妾,那日子鐵定都要比現在的日子好過。


    這種日子她真的是受夠了。


    每日看到那些馬車進進出出,她每次都恨不得上去把裏麵的人趕下來自己坐進去!


    “大人,我,我一定會把您伺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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