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能直接以一千畝地的價錢買下的話,也許值得考慮。」她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要用在刀口上。


    「喔!你是說隻買一千畝,另外兩百畝不要了……」抬頭一看,忽地瞧見她嘴邊美得動人的淺笑,段青瓦覺得她的笑令人發毛,好像被隱在某處的野獸盯上,全身寒毛直豎。


    驀地,他雙眸睜大,了解她話中含意。


    「你……你沒那麽狠吧,想吃下一千兩百多畝的地,卻隻給一千畝的銀子?!」


    太狠了,他就是被宰的肥羊。


    「段哥哥,小牛妹妹的義兄,我們是自己人對吧,你也不是什麽清廉公正的好官,不如我們官民勾結,當初你要認我做義妹可沒什麽見麵禮。」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她了。


    「可是有兩百多畝地……」很難抹得掉吧!


    牛雙玉一臉「你看著辦」的神情。「你是知縣大人,這種小事難不倒你,妹妹就全仰賴你提攜了。」


    「你、你……」最狡猾的人就是她了,平民百姓也敢咬上當官的。段青瓦一抹臉,認命的接受勒索。「不過我有個要求,一千兩百畝田地全得種上藥草。」


    「全部?」她挑眉。


    「是,而且要賣給我說的那個故人,他讓你種什麽你就種什麽,熟成以後以市價收購。」


    牛雙玉聽完後雙眉微微蹙起。「那我們不成了人家的契農,凡事要聽從對方的意思,不能有自己的主見?」


    她討厭被約束。


    「那就是你和他之間的事,你自個兒和他談。」他都當了一迴冤大頭,別想讓他做不討喜的橋梁。


    「我沒空。」她拿翹。


    「他隻有今天有空,過後就要走了。」人家是大忙人。段青瓦笑得有幾分幸災樂禍,好像在等著看誰的好戲。


    一聽到「走了」這兩個字,牛雙玉感到特別反感,刺耳得很,勃發的怒氣衝口而出。


    「走了就走了,不用迴來,我們沒買地也不會活不下去,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人。」


    她似在說:沒有他,她也不會活不下去,要走趁早。


    對於某人的離開,她還是非常在意。


    「別呀!好妹子,千萬不要和銀子賭氣,這人的銀子很多,我幫你把他的金元寶、銀大爺給挖出來。」落井下石這種事讓人激昂,他覺得全身的血在沸騰,在叫囂。


    「你幫我?」她露出狐疑神色。


    段青瓦笑得很僵硬。「是的,我幫你,咱們是什麽關係呀!哥哥不幫妹妹,天打雷靂。」


    「好吧,我信你一迴。」人生處處是風險,拚了。


    「那好,我們馬上去見……」他興衝衝的要引路,舉止很詭異。


    「等一下,先辦過戶。」先把土地拿到手再說。


    「過戶?」呃,那是什麽東西?


    段青瓦真是一名名符其實的狗官,他沒親手辦過一件像樣的事,像過戶這種小事一向由底下的人負責,捉犯人是捕頭的事,他隻需上堂拍驚堂木,決定有罪無罪。


    「地契要寫上牛豐玉三個字。」她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咦,不是你要的,而是給你弟弟?」這丫頭是不是傻的呀!不趁機多撈點嫁妝,日後是會被夫家嫌棄的。


    「姊,一千兩百畝田地都要給我?!」牛豐玉的臉沒有半點血色,嚇得他驚慌,全身在發抖,雖說是他慫恿的,但沒想過要私吞。


    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牛雙玉心頭一軟,揉亂他頭發。「大哥他有功名在身,明年再考舉人不成問題,更何況有個私墊,養家活口不是難事,而今年二哥到縣城應試,秀才之名十拿九穩,再加上有油坊的分紅,日子過得很滋潤。


    「倒是你最叫我放心不下,沒定性又愛胡鬧,所以姊決定把地買下來送給你,當是你的私產,以後照你說得佃出去或請人來耕種都行,姊會教你怎麽種植,但你得自個兒動手,我不會再給你任何助力。」他必須自己成長。


    「姊!」牛豐玉眼眶紅了,一是感動,二是害怕,他擔心辜負姊姊的疼愛。


    「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你都十二歲了,要趕緊長大,姊姊的嫁妝你要出一半。」十二歲真的很小,小學剛畢業。


    「好。」眼中噙著淚,大聲應好。


    「好什麽好,怎麽有你這麽傻的姊姊,你要嫁人?!嫁給誰,咱們清江縣還有誰敢娶你……啊!襲官。」她居然襲擊地方官員……的腳,好在她沒力氣,踩得不重。


    「要你管,想娶我的人從城門口排到縣府門口,你不知道我的外號叫金疙瘩嗎?從我身上揺一揺就會掉下金疙瘩。」聰明能幹又有錢,哪家的長輩不想有個會賺錢的媳婦。


    「金疙瘩、金疙瘩……太好了……」他大笑不已。


    牛雙玉忍耐的磨牙。「別笑了,你再笑真送你金疙瘩堵住你的嘴,堂堂是官笑成這樣有失體統。」


    「哈哈……哈……不……哈……不笑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你千萬不要把我的縣衙拆了,感謝呀!」他要跑得越遠越好,免得受池魚之殃。


    究竟要見誰,這個腦子有洞的家夥太不正常了,他老做些不著調的事,叫人哭笑不得。


    段青瓦是得了消息特地來鎮壓的,有他這尊大佛鎮住,商會的眾人不敢為難身為知縣義妹的牛雙玉,藥草買賣才得以順利進行,未有欺壓、剝削等不肖行徑,維持雙方意願的公平生。


    出了商會大門沒多遠便是縣衙大門,他們不走正門而是從距離招待貴客較近的偏門進去,一入內便是彎彎曲曲的花徑,看似疏木浮影卻有遮蔽之意,從外無法看清內院。


    來了清江縣幾年,段青瓦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既不娶妻也不納妾,他的一切起居都由師爺打理。


    他不是好官,但也不貪花好色,眠花宿柳,所以清江縣縣衙是曆任以來最幹淨的,沒有妻妾爭寵的喧鬧,也無爭風吃醋的鬧劇,安安靜靜的,透著寧謐。


    但在這一份靜謐中,牛雙玉忽然感到不安,心跳如擂鼓,莫名想打退堂鼓,總覺得前頭有頭張大嘴的巨獸等著吞食她。


    「就在這兒,你自個兒進去。」


    「你不陪我進去?」見到段青瓦忽地止步,牛雙玉的心整個亂起來,裹足不前的想逃走。


    段青瓦笑時眼帶陰影,似要做一件滅絕人性的大事。「我陪牛小弟辦過戶,瞧,他多大的麵兒,有知縣大人親陪,他這下可風光了,迴牛頭村後便能四下向人炫耀。」


    「我才不是這種人,姊說做人要低調,身懷巨款也要當窮人家自居,財不露白才能長命……」他自個兒說著就樂了,畢竟年紀還小,經事不大,突然得了巨大的寶物,他樂得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姊是九天玄女下凡來,你這凡夫小兒就跟我來,我告訴你身為男人要幹什麽……」


    一手往牛豐玉肩上搭的段青瓦邊說邊把人帶走,還迴頭看了牛雙玉一眼,嘴邊的笑意意味深遠,讓人更加坐立難安。


    「這狗官什麽意思?把人擱著就不理不睬……」


    小有不滿的牛雙玉深吸了口氣,推開眼前廂房的門,既來之則安之,狗官不是好官,但他也不會自找麻煩害人,任何會黏手的事他都不做,保命比建功重要。


    屋內有點暗,剛從明晃晃的戶外走入內室,視線會出現短暫的眩光現象,看不清屋內的擺設。


    但是過了一會兒,視覺恢複正常,她發現這是一間帶著臥榻的書房,一名神色冷崚的俊美男子正坐在案桌後振筆如飛,人如盤石不言不語,自始至終未抬頭看她一眼。


    驀地,牛雙玉的身體有如置身冰天雪地中,冷得動彈不得。


    她想有骨氣的轉身就走,可心底生起一股酸澀的怒氣,憑什麽他能無動於衷?


    「你……」


    「過來。」


    牛雙玉正想開口,一道不帶溫度的冷聲已然響起。


    「我和你不熟,有話請長話短說,孤男寡女的,還是不要耽擱彼此的時間。」此時的牛雙玉冷靜漠然,態度如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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