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曆,七十三年,桂月元日,辰正一刻,換了一身華貴服飾的周家千金,在被周母說教了近一個多時辰之後,得周父掩護,終是溜出了周宅的大門。


    雖被狠狠的說教了一番,且還是溜出來的,可不知怎得,她的臉上卻洋溢著一種名為幸福的笑容。


    算上之前偶然認識的那個大姨,她這應該是第二次體驗被別人關愛的感覺,從表麵上看,囉哩巴嗦的還挺招人煩,可就是這種無微不至的關懷,在他這個沒怎麽體驗過的人看來,都已經算是很難得的幸福。


    幸福充斥心間,會有什麽樣的外在表現呢?一個近三十歲的大姑娘,拎著她的小手袋,一邊哼唱著歡快的歌曲,一邊蹦蹦跳跳的像個黃毛小丫頭,完全忘記了她作為周家千金的立場,什麽儀態端莊,什麽淑雅賢矜,沒有了,都沒有了,僅剩下熱情洋溢的笑容,影響著沿途每一個看見她的路人。


    在她這種外在表現的襯托下,本就充滿人情味的西院,更顯得人情味十足。


    距離周宅也就三公裏的路程,一棟與周宅幾乎大差不差的小院,靜靜的佇立在它一直以來的位置上,若不是大門口掛有一塊標著張誌名字的識別門牌,任誰也不會把此處當成開國元帥的住所。


    從小在林虎元帥的身邊長大的林鎮孫,對元帥的相關認知,都是以林虎元帥作為模版,由他變成的周圓圓,幾乎是在到達張宅大門口的同時,那滿臉的笑容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躲在張宅大門的左邊柱子外側,偷偷的探出腦袋望向大門之內,隻看見客廳門是完全敞開的,卻根本沒有看見任何人。


    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她鼓起十分勇氣,站到大門的正中間位置,抬起左腳便打算往裏麵走,恰在此時,一隻寬厚有力的大手,摸在了她的翹臀上。


    羞恥而又莫名有些溫暖的感覺,從她的心口刹那間迸發,以極快的速度染紅了她的臉龐,僅在下一個瞬間,她跳進了大門之內,雙手捂著翹臀,轉過身瞪著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噘著嘴說道:“太爺爺,您怎麽吃我豆腐?”


    還在享受手感的張誌元帥,聽到她的問話,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就隻摸了一下你的屁股,並沒吃到豆腐啊!”


    瞧他老不正經,周圓圓頓感有點小生氣,正打算與他爭辯,看見了另一個身影,趕緊又閉上了嘴巴。


    張誌元帥看曾外孫女欲言又止,頓時感覺後背涼颼颼的,扭頭一瞧,苦澀的嘿嘿一笑,不躲不閃的挨了一巴掌。


    周圓圓見狀,這才笑嘻嘻的說:“謝謝太奶奶!”


    打了張誌一巴掌的張老夫人,又瞪了他一眼之後,才走到周圓圓的身旁,直接挽過她的手對她說:“圓圓,下次死老頭子要是還吃你豆腐,你就學太奶奶剛剛那樣,直接出手,先打了再說。”


    周圓圓聞言先是點了點頭,想起了什麽之後,又訕笑著迴複:“我可不敢,萬一給媽媽知道了,我……嘿嘿嘿!”


    張老夫人看她又是這種迴答,無奈的笑了笑說:“你這孩子,就是太乖了一點,其他啥都好,走,我們去客廳裏說話。”


    說罷,張老夫人,挽著周圓圓的手往客廳走去,張誌元帥揉了揉臉巴子,跟在她倆身後,也往客廳走。


    進了客廳之內,張老夫人讓張誌元帥,去儲藏室,取些新領迴來的水果蔬菜,把水果先洗了切好,端給圓圓吃,再去把蔬菜擇洗幹淨,她過會兒要用。


    張誌元帥明顯經常做這些事,也沒說推脫一下,依言照做,將切好的水果送過來的時候,周圓圓與張老夫人正聊的很開心,哈哈連天的,他拎著菜籃子出去擇菜時,周圓圓主動把小手袋遞向他,說是給他帶了東西。


    張誌元帥聽了很是高興,隨手接過來往菜籃子裏一丟,哼著小曲走出客廳,到院子裏擇洗菜蔬。


    待菜蔬全都擇洗幹淨之後,他洗淨雙手,仔細擦幹,慢慢的打開了小手袋,小蛇從裏麵很突兀的探出頭來,與他四目相對。


    張誌元帥十分摸不著頭腦,曾外孫女帶這玩意兒給他是為了什麽?看起來小蛇也沒什麽肉,難不成是給他燉湯的?


    小蛇瞧出他眼神裏透露的那股子殺意,緊忙從小手袋裏鑽了出來,當著他的麵,化成了孫宇和的模樣。


    張誌元帥一看是他,放下了手裏的菜刀,淡然自若的說:“原來是你小子,我還以為圓圓出去一趟,學會吃野味了呢?”


    孫宇和坐到他旁邊的小凳子上,撓了撓後腦勺,訕笑著說:“您老人家剛剛那股子殺意,野味怕是沒少吃吧!”


    張誌元帥歎了一聲說:“以前窮的時候,什麽不吃啊!那時候堅持不吃野味,跟找死是一個意思!”


    孫宇和讚同的點了點頭說:“這個我知道,我太爺太奶都給我說過,應該是華國建立前的事了吧!”


    張誌元帥淡定懟道:“哪呀!有些省的民眾人到了華國十年左右,也還是要靠野味補充營養,你以為處處都是你們鹽正省啊!”


    感覺被懟,孫宇和又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的笑:“呃~!嗬嗬嗬嗬嗬!”


    見他撓頭訕笑,張誌元帥知道他不想再說野味的事,故意說道:“你專門托我們家圓圓把你帶來,總不會隻是為了和我扯閑篇吧!”


    孫宇和聽出他在給台階,急忙接話:“張老帥明鑒,我自然是為了正事而來。”


    張誌元帥聽他如此迴話,皺著眉頭質疑:“為了正事,卻這樣鬼鬼祟祟的來,未必有點不太正常吧!莫不是因為前幾日,我罵了你一通,你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來嗎?


    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孫宇和也不點破,沉聲迴答:“有那件事的一些原因,但絕不是主因,我專程來見您是為了另一件事情。”


    聽他不說準定話,還扯出別的事,張誌元帥有些不高興的低吼:“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看出他已經有點不高興,孫宇和卻仍是沉聲說:“並非我吞吞吐吐的,實在是茲事體大,不得不慎重對待。”


    瞧他這股認真勁,張誌元帥頓時反應過來,急聲問:“你可別告訴我,這事與圓圓有關啊?”


    看他有點急,孫宇和緊忙老實說道:“是有關係,而且還是很重要的關係。”


    扯上了他的曾外孫女,張誌元帥當即驚怒,連聲問:“是什麽關係?與你有沒有關係?”


    見已經勾起了他足夠的興趣,孫宇和開始引話:“具體是什麽關係,恕我暫時不能說,但我保證,與我的關係真的不大。”


    張誌元帥明知道他故意賣關子,卻仍忍不住的追問:“為什麽不能說?”


    孫宇和直視著他的眼睛,以平靜的語氣告訴他:“我得先從您這裏搞清楚幾個問題,然後才能告訴您。”


    張誌元帥不耐煩道:“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嗎?”


    孫宇和連忙擺了擺手,語氣卻很堅決的說:“不敢不敢,隻是流程必須如此。”


    張誌元帥明白他已經準備攤牌,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好吧!你問吧!”


    孫宇和見狀,淡笑著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我曾經閱讀內參《元帥誌錄》,裏麵講述您也參與了山林軍的組建工作,還擔任過其副軍長一職,至於您為何比林虎元帥晚一年加入新義軍的理由,卻隻有五個字‘因個人原因’,勞煩您為我解惑,具體是哪種個人原因?”


    明白了孫宇和到底想知道些什麽,張誌元帥笑著搖了搖頭,對他輕聲訴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得從我與小林的交情說起,我與他應該算是垂髫之交,他打小人如其名,虎背熊腰,生就了一副鋼筋鐵骨,我們那一輩娃娃裏麵,他是名副其實的孩子王;


    那個時候的我,正好與他相反,明明也是個男兒郎,卻生了個扶風擺柳的嬌弱身子,同齡人裏麵,即便是個女孩子,也能把我按在地上捶打,男孩子們大多都嫌我麻煩,除了偶爾讓我扮新娘,別的遊戲從來不帶我玩;


    直到我遇見了小林,他那時對我極好,明明是我比他大兩歲,卻總是他在保護我,爬山的時候他背我上下山,涉水的時候他抱我過河,有了好吃的好喝的,全都想著我,緊著我先吃,說實在話,與他相識之後,我才有了人生中第一個難忘的迴憶;


    在他十五歲的那年,他偶然得到了他家先祖的遺訓,完全看不懂的他,第一時間跑來找我,因為我比他多讀了幾天書,他拉著我一起去尋找那所謂的寶藏,不成想,還真給我們兩個小年輕找出來了,是古代兵家的兵書庫;


    學那些知識,他真的是極有天賦,僅學了三個月不到,便已經能帶著一群小夥伴,擊退諸國聯軍的十人小分隊,憑著這個戰績,他在當年的蘭月,於張家行省,拉起了一支足有八千人的隊伍,還任命我為副軍長;


    之後我們與諸國聯軍打了好幾仗,雖然都打勝了,卻因苦於裝備不足,隊伍縮員僅剩下三百人,不甘心的他,帶著僅剩三百人的山林軍,去尋找你太爺爺的大部隊,我則因為母親病重,需要人照料,才沒能一同前去投奔,這個迴答,你還滿意嗎?”


    詳實的迴答,解開了孫宇和的第一個迷惑,他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說:“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那時候的你們,已經發生矛盾了呢?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料中的張誌元帥,見他很滿意,實誠的告訴他:“內參裏原本是寫明了的,華國三十五年,軍隊開展大學習運動,部分內參被用於擴展學習,你太爺爺擔心某些人會利用這些內參搞事,親自組建了審核委員會,對一些不太好解釋的內容進行了二次刪改,所以才有了現在你看的這個版本。”


    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孫宇和頓時覺得有點尷尬,訕笑著說:“弄了半天,是他老人家誤我,難怪他常對我說,內參裏的東西不能全信,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怕孫宇和因此對他太爺爺改觀,張誌元帥出言辯解:“他是為了國家的安寧考慮,不是出於個人私心,你可不能因此對他產生不滿,寒了他的心。”


    聽張誌元帥為他太爺爺說好話,孫宇和認真的說道:“謝謝您替我太爺爺說話,我們開始第二個問題,雙元省好像有個民間傳說,說您曾經被一位高人看中,欲收您為徒弟,您斷然拒絕了,高人反而因此傳您一身本領,我想知道這件事情是真實的,還是僅為傳說?”


    張誌元帥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想了一下,坦誠的說:“未經恩師準許,我不能告訴你,有關他的任何信息,唯一能告訴你的,僅僅是我的確有恩師,我與他學了大半年,也隻學了些皮毛,後經開拓戰爭的戰場實踐,我自己總結了一些經驗之談,兵家學社將其采納為專門課程,算是對我的一個認可吧!”


    “您老說的輕巧,我自己也寫了一些知識錄,還專門給好幾家相關的學社都寄了一份,結果是誰也沒說要,您老都開創了一門大課,怎麽又能叫算是一個認可呢?”


    “就你小子還怕沒有學術成績啊?那個修行課程不基本上等於是你一個人弄出來的嗎?”


    “您老是誇我還是罵我?我頂天也隻能算是複興了老祖宗的東西,順帶提供了一點自己的心得,跟您的成就根本不能比,您可是縮短了開拓戰近五年的偵察之神呀!”


    “你小子原來會拍馬屁啊!上次你要是這樣說話,我們也不至於那樣對你。”


    “一碼歸一碼,公私還是要分開的,撇開國家不談,我個人對你們隻有尊敬,絕無任何冒犯之心,可一旦牽扯到國家和民眾,我隻能以公為重,以私為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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