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曆,七十三年,桂月佳日,申正時分,鹽正省孫宅近月亭中,酒席早已堪堪用罷,杯盤碗盞,由孫宇和一人盡數收拾了,放到廚房的洗碗池裏,先給它泡上。


    待孫宇和拿著抹布,又迴到近月亭中,當著另兩人的麵,將桌子擦了個幹幹淨淨,兩人之中的周圓圓才忍不住的問:“教習,你家沒有保姆啊?這種事都需要你親自來?”


    孫宇和本來想將抹布送迴廚房,聽見周圓圓問話,臨時坐下說:“圓圓,我家從我太爺爺那會兒開始,便奉持‘事必躬行實踐,人必誠心相待’,保姆、保安這種有點舊社會氣息的人,從來沒在我家出現過。”


    周圓圓一臉不信,癟了癟嘴問:“真的假的?我可也是元帥家的,小時候,我家光陪我玩的同齡小朋友,就雇傭了有五六個,而且是每年都換,務必保證我玩的開心,你家沒有?”


    孫宇和聳了聳肩,淡然自若的迴答道:“兒時玩伴我倒是有,可都是大家在一起玩呀!沒有什麽雇不雇的,有時候鬧脾氣了,吵架甚至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我還被他們拴根狗繩,牽著滿地爬,學小狗叫呢!”


    聽了孫宇和的迴答,周圓圓驚訝的問:“啊?你家人知道了不生氣嗎?”


    孫宇和看了她一眼,以懷念過去的口吻,淡笑著說:“這有什麽好生氣的,那是因為我掀了人家女孩子的小裙子,正好趕上那個女孩沒穿小褲褲的日子,女孩子氣哭了,為了哄她開心,小夥伴們決定要懲罰我,問了那個女孩子,她要求我給她當半天的寵物狗,我做錯了,自然隻能答應呀!我太奶奶知道了,還專門買了幾隻小狗崽,給我們一人一隻,讓我當狗大王。”


    周圓圓被孫宇和更詳細的迴答,逗的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你小時候這麽調皮啊!跟你現在一點也不像。”


    孫宇和瞧她笑的很開心,鄭重其事道:“圓圓,人嘛!終究是要長大的,萬類也沒有一成不變的,從曆史的角度看世間,所有的一切都精彩紛呈。”


    見孫宇和開始說教,周圓圓直言不諱的笑著說:“又開始上課了,我可不想聽。”


    孫宇和聽到她這麽講,便也迴道:“好嘛!你不想聽,我還不想說呢!嗯?小林,你咋啥也不說呀?酒喝多了?”


    林鎮孫紅著眼睛,抬頭看向他,微笑著說:“你以為我是你?那點酒根本不在話下,我不說話是因為你們說的我根本插不上嘴。”


    以為他又在哭的孫宇和,緊忙解釋:“嗯?哎呀!小林,對不起啊!我肯定是酒還沒醒……”


    看出他有點誤會,又挺喜歡這種被別人重視的感覺,林鎮孫故意遲了一下,才直截了當的說:“沒事的,你不用激動,我們都一起喝過酒了,說了不恨你,就是不恨你,我隻是有點羨慕你們兩個,有那麽美好的童年。”


    見他說話的表情很是蕭瑟,孫宇和看了看周圓圓,以小孩子的聲音輕聲喊:“小林,小林,我們一起玩吧!”


    被孫宇和看了一眼,又看見他那拙劣的表演,周圓圓當即明悟,也學著小孩子的聲音喊:“小林,小林,和我一起玩!”


    林鎮孫感覺自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皺眉向兩人問道:“你倆幹嘛?生病了嗎?”


    孫宇和繼續以小孩子的口吻說:“沒病哦!就是想和你一起玩!”


    周圓圓自然也是接了一句:“嗯!我們來玩扮家家吧!”


    林鎮孫終是反應過來,臉色漲紅,眼眶微潤,怒聲道:“你們再這樣,我可真生氣了!”


    見林鎮孫真的有點不適應,孫宇和以他平常的聲音,輕聲說:“小林,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好強求,但我要告訴你,沒有童年,有時候未必一定是壞事,假設你有孩子了,你會讓他與你小時候一樣嗎?”


    林鎮孫揉了揉眼睛,想都不想的大聲說:“當然不會!”


    孫宇和沉聲追問:“如果是林老帥強行幹預呢?”


    林鎮孫瞪著他,認真說道:“誰來也不行!我太知道孩子的弱小無助了,小時候沒有人會保護我,等我有了孩子,他的靠山就是我!”


    孫宇和聞聽此言,喟然笑道:“呐!這就是一件好事啊!”


    周圓圓心疼的看著林鎮孫,喃喃細語:“小林,你放心,在疼愛孩子這件事情上,我肯定站在你這一邊,我們一起做孩子的靠山。”


    林鎮孫聽到這樣情意綿綿的話語,不由自主的望向周圓圓,彼此的眼裏,此刻隻有對方。


    慘遭秀恩愛,孫宇和用力咳了一聲,兩人頓時各自看向一邊,臉色皆是通紅。


    恨孫宇和打擾到她看情郎,周圓圓銀牙一咬,岔開話題說:“你罪也賠了,我們酒也喝了,現在該談一談,你準備怎麽幫我們了吧?”


    聽她有此一問,孫宇和以不出所料的語氣說:“這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關鍵在於我要先弄清楚幾個問題。”


    周圓圓挺了挺並不傲人的胸脯子,認真的說:“你盡管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孫宇和擺了擺手,以平常的語氣說:“沒那麽嚴重,我隻問一些比較普通的問題,你們兩人的家裏,應該沒有老封建吧?”


    周圓圓直接信心滿滿的說:“我家肯定沒有,小林家應該也沒有,對吧?小林。”


    林鎮孫訕訕的應了一句:“這個我不太清楚,孫宇和,你問這個幹什麽?”


    見他倆的迴答並不一致,孫宇和歎了一聲,鄭重聲明:“你倆這個是婚前性行為,如果有老封建,他們應該會反對這門親事,所以我要提前問清楚,以做好應對。”


    林鎮孫聽出了孫宇和話裏的意思,改口說:“不管是誰阻止,我和圓圓都會在一起!”


    瞧他倆終於一致,孫宇和點了點頭,麵無表情的繼續說:“我明白了,讓我們跳過這個問題,現在我們隻考慮最大的阻力,也就是那兩位元帥,你倆得告訴我,兩位元帥到底是怎麽鬥起來的?”


    林鎮孫聽到這種奇怪的問題,疑惑道:“鬥?誰說他們兩個鬥起來了?我從來沒看見他們兩個鬥過呀!”


    周圓圓看了林鎮孫一眼,誠實的說:“我倒是看過一次,隻是也不知道算不算。”


    孫宇和看向她,輕聲追問:“說來聽聽?”


    周圓圓點頭迴答:“那是我很小的時候,我偷偷跟著太爺爺去了兵家學社的會議廳,親眼看見,他將自己的座位移到林太爺的旁邊,林太爺過來後,又給他移迴原位,全程兩人都是在另一人不在的情況下,親自操作的,後來也沒有發生爭執什麽的。”


    孫宇和的眼眸子閃了一下,繼續追問:“這件事情具體發生在什麽時候,還記得嗎?”


    周圓圓稍微想了想,認真的迴答:“應該是我五歲左右,具體的時間,因為過去太久,實在是記不清了。”


    孫宇和聽到竟是幾十年前的事,表情微冷,喃喃的嘀咕了一句:“已過去這麽久了啊!”


    周圓圓不明所以,接了一句:“嗯!所以我才說不知道算不算的嘛!”


    孫宇和摸著下巴,冷靜的分析著說道:“這件事情肯定不是導火索,但也是爭鬥的一部分,而且還是透露出,兩人關係不可調和的一部分,證明了他們倆的鬥爭,絕對不會因為時間過去了很久,慢慢淡化,反而會越演越烈,這才會有今時今日勢同水火的結果。”


    林鎮孫不讚同孫宇和的分析,直接插話:“孫宇和,圓圓說的我沒看見過,但是老不死與張太爺的關係,可是好到能一起去洗澡啊!這也叫勢同水火?”


    孫宇和扭臉看了他一眼,仍摸著下巴說:“小林,一起去洗澡,那叫私交甚密,也可能是為了維持兵家學社的團結,故意為之,人是複雜的,有些人,晚上同床共枕情哥情妹的,到了第二天,或者某個關鍵時刻,照樣能互相捅刀子,殺和愛並不矛盾,恨和愛才是矛盾。”


    林鎮孫聽完孫宇和說的話,汗毛倒豎道:“孫宇和,你這樣說話,讓我很害怕,幸虧圓圓跟著來了,要不然,我肯定會把你得罪死了,以你能說出剛剛那些話,某天我要是死在了你的手上,估計不僅不會怪你,還會在臨死前為你證明清白呢!”


    孫宇和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親切的笑了笑,認真的說:“小林,我們現在是朋友,別說那種瘮人的話。”


    林鎮孫聞言,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周圓圓見此,打岔道:“教習,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孫宇和攤了攤手,直接說:“沒有了,有些事估計問你們也沒用。”


    周圓圓聽他已確切迴答,笑著追問:“既然這樣,你總該告訴我,要怎樣幫我們了吧?”


    孫宇和伸手指向林鎮孫,淡然自若的迴了一句:“簡單,跟小林學就行。”


    周圓圓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搖著頭滿臉不信的說:“你開玩笑吧?扮裝隻是為了能迷惑別人,用來偵察潛入是很恰當,可憑這個讓我們兩個結婚,這怎麽可能?”


    孫宇和見周圓圓已近乎要生氣,笑著說:“別激動,我這可不是一般的變裝,而是對你們兩個愛情的一種考驗。”


    周圓圓不懂他在故弄什麽玄虛,沉聲問:“什麽意思?”


    孫宇和咳了一聲,淡然迴應:“我要讓你們兩人都當一次對方,不準互助,不準互幫,從鹽正省逃出去,以對方的身份迴家,從對方的太爺爺那裏,弄清楚他們相鬥的根源。”


    周圓圓聽到話裏隻字不提孫宇和,不由追問:“在這個過程中,你的作用是什麽?”


    孫宇和抬手指了指他自己,直言:“我?我可能是一棵樹,一朵花,一個陌生人,一隻小動物,無處不在,基本上隻負責觀察,在你們陷入絕望境地時,也會提供一定的幫助。”


    周圓圓眉頭緊皺的問:“你這是在以我們取樂,玩弄我們的感情嗎?”


    孫宇和連連搖頭,直聲迴應:“我沒那麽閑,這一切等你們到了喜結連理之時,自然會明白。”


    周圓圓望向林鎮孫,輕聲問:“小林,你怎麽看?”


    林鎮孫抬頭看向她,誠實的迴答:“圓圓,我不怕變成你,隻怕你會多吃苦,尤其是那個老不死,他……”


    周圓圓捂住林鎮孫的嘴,認真的說:“沒關係的,你都能接受變成我,我為什麽不能做一次你呢?”


    兩人又一次上演情意綿綿的戲碼。


    不想看的孫宇和直接一揮手,一縷帶有奇香的煙霧,縈繞在兩人周圍,漸漸的,煙霧擴散開來,將兩人完全遮蔽。


    約莫過了盞茶的工夫,煙霧漸漸消於無形,相望著的兩人就像是對調了位置一般,仍相望著。


    若不是兩人都漸生驚愕,若不是兩人都還穿著之前的衣服,一點也看不出孫宇和的小神通,到底起沒起作用。


    “小林,你好美呀!”望著變成自己模樣的林鎮孫,周圓圓以林鎮孫的腔調說。


    林鎮孫看著自己對自己說出這樣一句話,也以周圓圓的口吻說了一句:“圓圓,你也很精壯!”


    孫宇和恨不得馬上給他倆一人一個大耳光,卻又隻能咬著牙說:“你倆能不能別秀恩愛,用對方的嘴誇自己,有意思嘛!”


    林鎮孫瞥見他有點不高興,當即鬆開手對他問:“你這個本事隻是把我們的外表調換一下嗎?”


    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孫宇和歎了一聲,笑著說:“圓……小林,當然不是那麽簡單的,你們現在是完全對調,圓圓的過往經曆、感官思維,你能完全感受,你的一切,她也能完全知道。”


    林鎮孫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麽,迴了他一句:“什麽意思?”


    孫宇和微微一笑,並沒有用語言迴答,卻見林鎮孫直接從凳子上滑倒在地,雙手捂著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滾。


    周圓圓一看秒懂,趕緊追問:“這也行?太變態了吧!”


    孫宇和嘿嘿一笑:“讓他感受一下,以後才會更加寵愛你呀!”


    林鎮孫疼過了一陣,勉強忍住問:“這是……什麽……感覺?我的肚子好疼啊!”


    孫宇和蹲下來看著他,笑著解釋:“這個叫經行腹痛,在華國又叫痛經,你現在體驗的是你家圓圓第一次經曆月事時的痛感。”


    林鎮孫聽了孫宇和的解釋,滿臉心疼的看向周圓圓,認真的說:“圓圓,你們女孩子好厲害,每個月都要經曆這種痛苦,我真的……快疼死了。”


    周圓圓聽到林鎮孫真的開始關心她,也一臉認真的說:“還好吧!我也就疼過這一次,教習,你別玩他了,那個真的很疼的。”


    蹲著看的津津有味的孫宇和,聽兩人還在他旁邊秀恩愛,僅對著周圓圓說了一句:“哦?有這個疼嗎?”


    周圓圓直接跪在地上,雙手捂著襠部,額頭汗水直流,嘴唇抿得發白。


    孫宇和見周圓圓竟然還能忍,佩服的告訴她:“圓圓,你現在體驗的,毫無疑問叫蛋疼,是小林某次不小心撞桌子角上時的痛感。”


    周圓圓本繃緊神經忍著痛,被孫宇和一句破防,低吼著對林鎮孫說:“小林,我以後給你買最好的護具,真他娘的好疼啊!”


    瞧兩人都疼的吼叫不已,孫宇和點了點頭,站起身說:“你倆現在知道我這個本事的厲害了吧!像什麽記憶之類的,都互換了,童年秘事糗事,全部都互相展現。”


    感覺自己已經不疼,林鎮孫艱難站起身,聽到孫宇和說的某個關鍵詞,頓時急道:“孫宇和,我不參加了,圓圓會吃不消的,我的童年太黑暗了!”


    孫宇和搖了搖頭,拒絕道:“不行,一旦開始,沒達成我的預期,絕不停止!”


    林鎮孫用周圓圓的臉怒瞪著孫宇和,近乎一字一句的說:“孫宇和!!!別逼我再恨你!”


    孫宇和看著他,喃喃的說:“你可想清楚了,這關係到你倆的婚姻大事。”


    林鎮孫低下頭帶著哭腔哀求道:“我不能讓圓圓還沒進門先受苦!”


    孫宇和不理他,看向周圓圓,冷聲問:“圓圓,你也要放棄嗎?”


    周圓圓想都沒想,直接迴應:“不,我不放棄,這種經曆一般人求之不得,我絕不退縮!”


    孫宇和滿意的點頭說:“你不放棄,我也不願停止,小林放棄無效,你們把衣服換一下,各自出發吧!”


    林鎮孫想再說什麽,被周圓圓捂著嘴拽走,過了有半炷香,兩人分一前一後以不同的方向離開孫宅。


    見他們已出發,孫宇和拽下了兩根頭發,放在左手掌心,輕輕一吹,一根化作雄鷹衝天而去,一根化作小蛇落地遠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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