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王府內院書房裏,孫宇和與梅花傲兩人,正關起門來,私底下議論帝君。


    沉香亭內,睡著了的男童,恰在此刻,醒轉過來,他抬起兩隻小手,揉了揉他那惺忪且有點幹澀的睡眼,左顧右盼的,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


    因為沒有找到,又因為是空蕩蕩且寂靜無聲的院子,這對於一個尚還未成年,平日裏吆五喝六慣了的孩子來說,讓他一個人獨處其中,無異於囚禁,一種說不上來的恐懼,縈繞在他的心尖尖上,令他不由的以發顫的聲音喊道:“傲……姐姐,你在~哪兒?不要~嚇我,我……我……我好害怕!”


    由於處在孫宇和的臨時結界裏,梅花傲自然是聽不到外麵的聲音的,可她僅憑著她那過人的直覺,便敏銳的察覺到,有點不大對勁。


    孫宇和因在思考梅花傲剛才說的話,精神相對比較集中,雖然耳朵裏聽到了外麵的唿喊,卻也沒做出相應的反應。


    幾乎是在同時,書房的門被男童在外麵重重的推開,而梅花傲的身體也轉過來麵向著他。


    推開門,臉上已經有了淚水的男童,往裏探頭望去,看見了梅花傲站在裏麵看著他,心下一喜,又瞥見了坐著的孫宇和,更是喜不自禁。


    梅花傲怕他打擾到孫宇和的思考,趕忙向著他走去,意圖將他攔在門外,可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是怕什麽,它就越容易來什麽。


    “公……夫君,你迴來了呀!”男童跨過門檻,繞過梅花傲,跑向孫宇和,同時,大聲的喊道。


    梅花傲在聽到他喊出那個詞之後,突然發力,一把扯住了他的腰帶,像拎小雞崽一樣拎起他,向著書房外走,臉上還掛著寒霜。


    被那個詞喊迴魂的孫宇和,還以為是沈金蓮來了,剛有點高興,卻又看見梅花傲正提溜著男童,往書房外走,那被控製住的男童一臉焦急。


    “丫頭,不要這樣拎著他,腰會疼的。”孫宇和出言製止梅花傲道。


    梅花傲停下腳步,轉過頭笑嗬嗬的對孫宇和說:“殿下,小孩子沒有腰的,奴就算將他團成球,他也不會疼的。”


    孫宇和看向已經有點驚慌的男童,歎了一聲說:“你把他放下來吧!哪個告訴你小兒無腰的?華國的醫學圖錄裏,器官隻有新舊一說,沒有哪個是後來才突然有的,以後別在這樣說了,會教壞小孩子的。”


    梅花傲不情願的鬆開拎著男童腰帶的手,任他跑向孫宇和,轉過身麵對著他的背影,嘴角癟了癟說:“殿下,奴又沒有讀過殿下說的那本書,若是殿下能送奴一本,奴一定認真閱讀。”


    孫宇和看出她在使小性子,待她說完後對她說:“等我迴到華國,定叫他們給你送個全套,你可得仔細學習,有機會,我可要考考你。”


    聽到他這樣說,梅花傲扭臉看向別處,嘴裏嘟囔了一聲:“哼!”


    孫宇和裝作沒聽到,看向已站在他身體左側的男童,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將椅子向後退了退,讓他坐到他的大腿上。


    待他開心的坐好,便扭臉望向孫宇和,眼中盡是希冀,臉上卻滿是羞澀。


    孫宇和想起他剛才的稱唿,麵上有點不自然的問他道:“你為什麽要叫我夫君啊?那個詞是不能隨便用的。”


    男童望著孫宇和的臉,想也不想的說道:“昨天我被你抱了,青兒姐姐說那就是寵幸,她教我的,被寵幸了就得叫你夫君,要不然別人會欺負我的,我不想被欺負,所以我就叫了,夫君,我叫錯了嗎?”


    “呃!你喜歡的話,隨便你怎麽叫,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可以告訴我,也可以告訴站著的那個姐姐,我們都會保護你的。”孫宇和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輕聲迴應道。


    男童享受著孫宇和的安撫,沒遮沒攔的問:“夫君昨天出去,一夜未歸,是去找我娘親了嗎?”


    孫宇和看了看他的臉,點了點頭說:“嗯!差不多吧!你娘她現在正待在慶春界王府,身子也全都恢複了,她忙著處理小世界的事,等忙完了她會來看你。”


    “真的嗎?夫君不要騙我。”男童捏了捏小拳頭,對孫宇和說道。


    孫宇和笑著告訴他道:“我不騙你,這是你娘親口說的。”


    男童鬆開了欲要揚起的小拳頭,將頭靠在孫宇和的胸膛上,蹭了又蹭。


    感受到胸前微微有些濕意的孫宇和,摟住了小小的他,拍了拍他的後背。


    過了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男童抬起頭仰望著孫宇和,臉上全是淡淡的水漬,孫宇和也低下頭看著他,眼中滿是心疼。


    也許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也許是真的是想知道他會怎麽說,孫宇和把問梅花傲的話又對男童問了一遍。


    男童低下頭想了一陣,抬頭第一句便問道:“夫君的父親疼愛夫君嗎?”


    孫宇和聞言,想都不用想的說:“自是疼愛的,原先我們還在華國的時候,有十幾年,都相當於是父子兩人相依為命。”


    男童哦了一聲,直言不諱的說:“夫君,既然這樣,我覺得,隻要不是公王與帝君,而是兒子與父親的場合,應該就能避免爭吵,我在家闖了禍,都是這樣與娘親周旋的,從來沒有失敗過。”


    小孩子有的時候看問題,就是比大人更純粹,孫宇和也好,梅花傲也罷,都本能的以大人的思維,主動的忽略了最簡單的方法。


    男童所想出的辦法,實際上就是小孩子的私底下撒嬌,成年人基本上都不會再向父母撒嬌,在成年人的圈子裏,那就是不懂事、沒長大的最直接體現。


    孫宇和因為家庭背景的原因,打小就被教育要乖巧懂事,要學會成長,除了他很小的時候,經常向他的太爺爺,以及他的乳娘甘蘭奶奶撒過嬌、賣過萌外,即便是在對他很好的太奶奶跟前,他也從來不敢撒嬌賣萌,因為在他太奶奶看來,這種事偶爾為之還算正常,經常這樣那就是男孩子女性化的表現,一般她從孫宇和身上感受到這樣的表現時,都是直接動手,從不廢話。


    這種教育風格,直接導致孫宇和很喜歡責怪自身,養成奉獻型人格,遇到事情總是考慮是不是自己的錯,間接導致他會把責任分的很清楚,自身的錯無條件承擔,別人的錯但凡與他有關聯,他也是先懲罰自己,再責罰別人。


    自他太爺太奶失蹤,他本人迴到下石頭村後,他便再也沒有向誰撒過嬌,自那之後,他得到的關愛都是旁人自己願意給的,給到他了,他也不曉得表示感謝,一切顯得那麽的理所應當。


    下石頭村的村民,以前會那樣的說他,與他的過早成熟不無關係,那個階段的他,不是奉獻型人格,而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冷漠型人格,若不是他的那輪明月,於他的悲慘人生中曇花一現,他也許會一直廢物下去的。


    修行之後,他的改變是巨大的,村民們再提起他,沒有一個不為之驕傲的,哪怕是村裏的旺財與來福,都能憑借被他踢過屁股摸過頭,在狗界與貓界混的風生水起,因為這些個原因,孫宇和以為自己早就不存在兒時的困境。


    結果時至今日,他才從一個小男孩的口中得知,那些年來他吃的那麽多苦,竟然隻是因為他的腦子長得太著急,身體卻又沒跟上,導致了他少年時便一副老頭樣,該撒嬌賣萌的年紀,偏偏過起了混吃等死、得過且過的日子。


    原來,大人也可以撒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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