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所有苦難都織成縛我的繭,隻待破繭成蝶的那一天。”


    青崖上,一個美麗如仙娥的少女正在喃喃自語著,她一襲青衣,落落大方。


    狡黠如月光,也要失色幾分。


    “你來了,楊二郎,我馬上就要成仙了道,而你,什麽都不是。”


    聽到樹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少女轉過身來,一臉得意,看著那個滿是失魂落魄的身影,那個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柔弱的少年。


    “你……你居然欺騙我,那原本是屬於我的修為,你竟然敢奪走,你難道不怕被天譴嗎?”


    就在前一刻,楊二郎才知道了一些眉目,他原本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勤學苦讀準備考取功名,誰知在樹林中救了這麽個女子。他還不知道自己原本是二郎神複生,更不知道這女子用心險惡,奪走了原本屬於他的道行。


    “天譴?若有天譴,這世上便沒有凡人了,怪就怪你涉世未深,好了,不跟你多說了,我要飛升了,那浩瀚的蒼穹,本來就是屬於我馳騁的地方。我不過是奪迴原本就該屬於我的而已,而你,還是老老實實老死在這片天地吧,哈哈……”


    少女說罷,臉上還歸冷漠,又看向那月亮,那繁星,似乎她也要化作那繁星中的一顆。


    楊二郎還不死心,什麽道行,什麽修為,他還不大懂,更無所追求,癡癡地道:“修為你可以拿去,但是,曾經……”


    “哼!”


    話說到一半,被少女一聲冷哼打斷,她傲慢地道:“我沒有殺你,便是最大的仁慈,你休要再胡說,否則我隨手都可以取你性命。”


    正這時,那皓月當空,散下萬千光華,似乎是在迎接著誰。


    “是時候了。”


    少女鬆了口氣,多年來的功夫沒有白費,紅塵往事,此時都是迴憶,不,迴憶都算不上,隻有那無盡的宇宙,才是求索真理的地方。


    所謂修真,就是求真,知所不知,曉所不曉。


    而此時的楊二郎,被奪了道行,整個人的精神也都大損,許多迴憶,就要湧上腦海,卻什麽都記不清楚。


    而且,整個人到今後的注意力都難以集中,莫說修真,就是讀書,也無法做到專心致誌。


    “你……”


    聽說對方要殺他,楊二郎這才頓悟,連退幾步,指著少女,卻因心房一時湧動,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他抬手時才發現,身體較之往常,還要羸弱幾分,這都是被奪走了道行留下的後遺症。


    “嘩啦!”


    那月華沉凝如實質,灑下一大片,攪起一陣罡風,而青衣少女也乘風飛翔。


    那一身長綾隨風搖擺,少年衝上前去,卻一抓成空。


    那奔月而去的身影,那凝滯的渴望,那令人沉醉的夜啊。


    …


    少年從夢中醒來,起身坐在床沿,心中卻愈發平靜,若說恨,如何不恨?情到深處必有恨,不恨怎敢說情深?


    隻是也都是前塵往事,總記在心頭卻隻能害苦了自己。


    “我命苦呀,父母和大哥早亡,原本一心苦讀,隻為功名,如今這書也讀不下去了。”


    一場夢醒,已是晌午,少年拿起書本,卻怎麽都讀不進,連許多熟記的文章也都覺得晦澀難懂。


    桌案上擺的一排排儒家經典,早被翻得亂七八糟。


    “咦!這裏怎麽還有本書?”


    正這時,他在那亂七八糟的書堆中,看到了一本整潔的書,封麵寫著三個字。


    “這是《道德經》,看書名,倒是大大方方,隻是在整個羅浮國中,都沒有聽說過這書。”


    少年把書捧在手上,臉上滿是好奇,便隨意打開了一頁,念道:“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不對,儒家中說君權天授,君乃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哪來的有無之說?簡直是大逆不道。”


    他一頁頁翻來,愈發覺得書中言辭,和主流思想大有差異,不由得驚詫無比。


    羅浮國乃是一個大一統集權王朝,嚴禁其它思想學說,這本書算得上是反書了。


    如果被有心人發現,那可是淩遲之罪。


    少年深知此理,把書草草翻閱一遍,便要生火將其焚燒,畢竟小命要緊。


    不過,他隻是草草翻閱此書,卻發現書中的內容竟然可以一字不差地背下來,當真詭異至極,心道:“罪過呀,我若喝了酒,把書中的話透露半分,被人聽了去,我豈能活命?不過,我越想忘了它,就越是忘不掉,我真是苦命,為什麽要翻這麽個書?”


    少年邊在灶前生火,邊耷拉著頭自責道。


    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文字入獄,甚至有一代大儒,位列高位,隻因為一首詩中有犯帝王忌諱的內容,被夷了十族,當真可怕。


    那茫茫天際中,一個青衣少女正遨遊其中,突然大驚失色地道:“不好,我怎麽將如此重要的東西遺失在那片天地,真是得不償失!楊二郎啊楊二郎,你真該死!”


    正說話間,前方突然出現一座浩大雄偉的宮殿,她下意識地又捂住嘴,不敢再言語。


    而少年還不知道有人在詛咒他,兀自提心吊膽地生火燒書。


    “二郎哥!”


    這個時候,少年突然聽到屋外有人在喊他,不由得一哆嗦,書還來不及撕,一把扔進了灶中。


    “誰?”


    自從被那少女騙過之後,楊二郎就比以前警惕了幾分,況且,又正是做賊心虛的時候,於是連來人聲音都沒聽出來,慌亂地問道。


    “二郎哥,是我啊,你在做什麽,做飯?可你這米也沒洗呀,不過正好的,城裏來人了,村長擺下了筵席,我這正喊你去吃席呢。”


    屋外人,推門而入,邊左右打量,邊說道。


    不過,他正說完,眼睛就對向了楊二郎的雙眼,那裏麵滿是慌亂,不由得問道:“二郎哥,你在做什麽?”


    “沒!”


    楊二郎低下頭,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道,不過隻是幾秒的時間,便鎮定下來,又抬起頭,道:“狗蛋,是你啊,我準備把一些沒用的東西燒掉呢?有席吃是吧,我們走吧。”


    說罷,迴頭看向灶中的熊熊火焰,突然感覺腦海中一晃,眼中變得有幾分炙熱起來,不過這隻是一瞬間,他站了起來,再看向狗蛋,眼中竟有幾分殺意。


    “哈哈,我還以為你把張寡婦家的雞給偷了呢,原來是燒些沒用的東西。”


    狗蛋今年十四,比楊二郎小二歲,不過平時可沒少照顧楊二郎,別看他名字叫得貧,家裏條件在村子中卻能算得上中上。


    他還沒看到楊二郎帶有一絲殺意的眼神,打了個哈哈說道。


    “哦哦!”


    楊二郎鬆了口氣,也笑了起來,道:“讀書人那能叫偷嗎?”


    狗蛋附和道:“應該叫借,哈哈!”


    於是倆小子吹著口哨離開屋子向擺席的地方跑去。


    待兩人離去後,那灶台中的火也熄滅了,隻不過在一團灰燼中,有一枚玉簡,閃閃發亮,上書八個字:


    “清源妙道真君寶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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