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九月就要結束,即將進入十月,進入收獲的季節。


    田裏的稻穀變黃,放眼望去,如金燦燦,黃澄澄的金子匯成的河流,從山間流淌到了河邊、路邊的大片大片田野裏。


    農人們從七月整秧田撒種育苗,到八月移栽插秧,九月十月除草殺蟲施肥,每天看水,多泄少灌,曆經近四個月的悉心照料,辛苦勞作,心血汗水終於凝結成累累果實,可以收割進倉了。


    學校為配合農時,也在這個時候放農忙假。


    周五,考完了期中測試,又上了一節自習課後,老師宣布接下來要放加上本周的周六周日,為期九天的農忙假。


    學生們高興歡唿,聲音險些把老師說的假期安全教育都蓋過去了。


    梁明生一挨下課鈴聲響,老師說完,便從課桌中拿出中午就收拾好帶到教室的背包,把最後要裝的書筆作業本塞進去,拉上拉鏈,甩到背上,一氣嗬成,一陣風似地掠過教室過道,出了教室。


    身後隱約有人叫他,他沒有停步確認,隻疾步衝下樓梯,奔向車棚,開車鎖推車,第一個出了校門。


    教室裏,才叫了梁明生半個名字,就見到他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外的同學無奈地閉上了嘴巴,沮喪地低下了頭。


    怪他,一直磨磨蹭蹭不敢張口,從上個月拖到了這個月,又從周一拖到了周五,到了早上,還是不敢說,又拖到考完試,接著又拖到了放學,結果人家就這麽走掉了。


    這下可怎麽辦?


    同學又自責又難過,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時候,後桌的同學踢了一腳他坐著的椅子,語氣不善地問:“我說!你剛才叫那打靶仔幹什麽?”


    同學身子一僵,這位後桌的同學是梁明生小學的同學,上中學後又同一個班,除了他外,另外還有兩個男同學也是梁明生的小學同學。


    才剛開學,這三個同學就把梁明生父母的事跟班上的同學說了,也把梁明生的外號“打靶仔”,和別班的小學同學一起,傳遍了整個年級。


    打靶是地方說法,指犯了重罪被判木倉斃。


    據說梁明生父母專幹壞事,已經被打靶木倉斃,不在人世了,所以村裏的人都叫他打靶仔。


    不管是出於信奉道德,還是出於害怕被破壞的秩序和安穩的生活,總而言之,人們討厭犯罪者,小偷小摸都叫人憎惡瞧不起,更別說犯下打靶重罪的惡人了。


    班上的學生們一開始知道了梁明生父母的事,對他都是不喜的,隱隱地孤立他,不願跟他來往。


    但隨著時間過去,他謙和溫厚的個性顯露出來,讓人不由得想親近一一


    畢竟,梁明生的父母再可惡,也都被打靶了,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再說了,他們也不像雲上村的人家,被他的父母偷過東西,摸過財物,撒潑耍賴占過便宜,誣陷挑唆過。


    從根本上,他們和梁明生就沒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也就沒必要去仇恨他。


    要知道,仇恨一個人,也是要花費精力和時間的。


    何況,梁明生還像武俠劇中的人物一樣,居然會武功!


    有幾次,他被不懷好意的同學捉弄,都靠武功躲避過去,那身手,簡直就像武俠片主角似的,帥氣極了!


    這麽酷的人,叫正值青春的少年們怎麽討厭仇恨得起來?


    自從體育課上,體育老師讓梁明生在他所執教的兩個班的同學麵前打了一套拳後,不少同學都嚷嚷說要拜他為師跟他學武,雖然後麵因為太辛苦,早上要太早起來練武起不來,又唿啦啦打了退堂鼓,但兩班仍有不少學生戲稱他為師父。


    同學自己膽小臉皮薄不敢湊上去,可內心裏,還是挺佩服梁明生,對他沒什麽意見的。


    但佩服歸佩服,沒意見歸沒意見,讓他在明顯仇視梁明生的後桌同學麵前維護梁明生,明白說出對他的佩服讚賞,他也做不到。


    “沒什麽。”同學撒著謊,趕緊收拾書本,不想和後桌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咂!”後桌同學不屑地咂彈了一下舌,冷笑一聲,譏嘲道:“是想攀附人家大老板,也想趁假期挖草藥賣吧!”


    他把“大老板”這幾個字說得怪腔怪調,話語中充滿了指責和不屑的意味,這就讓班上挖草藥賣給梁明生的同學們聽著相當不爽了。


    你要討厭梁明生是你的事,憑什麽要全班人跟著你一起討厭?


    你誰啊?


    多大的臉!


    別人不跟你一起討厭梁明生,還要被你陰陽怪氣,一頓指責。


    他們不過賣草藥掙些錢補貼家用,減輕家庭負擔,手上能多得幾分零錢花用,就被他說得好像認了殺父仇人當父親似的!


    簡直離天大譜!


    一個同學哼了一聲,走上前來對先頭的同學道:“我記得你家是馬坡村的吧,要是農忙假裏你也想挖草藥賣,不知道梁明生家在哪裏,可以來雲水村找我,我帶你去。”


    他的話說得很大聲,明顯就是說給後桌的同學聽的。


    後桌同學臉色一下子變了。


    旁邊的同學看到了,卻不管他,還故意走過去,一把勾住先頭同學的肩,說道:“雲水村離雲上村還是遠了些,我家就在雲上村的隔壁,你來找我,保準把你帶到師父家去。”


    邊說話,還邊挑釁地拿眼睛斜後桌的同學,見他麵色發青,在怒氣要爆發不爆發的邊緣,頓時開心地笑了。


    先頭的同學隨著他的動作,也看到了後桌同學可怕的樣子,害怕是害怕的,對方不敢對同學們生氣,但對他就不好說了,兩人還是前後桌,報複起他來十分方便。


    但,一想到別的同學挖草藥賣都掙到了錢,給自家弟妹買這買那,還能給自己買學習用的工具和作文書,就不由得把那害怕丟到腦後了。


    大不了就是突然地被踢椅子,在背後做小動作,用筆戳他,或寫滑稽紙條粘他背上讓他出醜這些,這些他可以忍受的。


    要是後桌實在過份,他還可以跟老師說調座位,不坐他前麵了。


    反正同學們都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非曲直,現在他們都幫他,真到了要去向老師告狀的時候,相信他們也會樂意為他作證的。


    主意打定了,先頭的同學謝過了兩位熱心聲援支持他的同學,並鼓起勇氣,厚著臉皮跟他們借了梁明生給他們認草藥用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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