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姐妹倆從學校迴來,折進供銷社街,才到籃球場邊上,就看到於婆家門前出現張立孝的身影,張立孝也看到了她們,當即跑了過來。


    “怎麽了?”張靈悅接住小炮彈一般的他,擼起他汗濕的額發,給他擦著汗,問道。


    張立孝一張小臉滿是嚴肅,不是往日迎接姐姐們的純然歡喜。


    張立孝喘著氣,說道:“姐、姐,二姐,有、有人來。哈啊哈……”


    “誰啊?”張靈音給他順氣,問道:“是村裏的人嗎?”


    “不是!”張立孝搖頭,“他說……他們,是、是我們的、表姨丈和表姐。”


    “表姨丈?”姐妹倆異口同聲,互相對望,“表姐?”


    母親是獨女,堂姐妹有五六個,從前外公外婆在的時候,年初二迴去,姐妹倆都見過這些堂姨媽和她們的丈夫,可要說到母親的表姐妹,因為離得遠,不在一個縣內,她們就沒見過了,更別說她們的丈夫。


    “啊!”張靈悅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表姨丈是不是說,他是月英表姨的老公?表姐叫鳳嬌?”


    “嗯嗯!”張立孝猛點頭,又困惑:“他是誰啊?月英表姨又是誰?”


    “啊~是她啊。”張靈音恍然,又逗張立孝:“你求我啊,求我我告訴你。”


    “不求你!”張立孝朝她扮鬼臉,“大姐會告訴我的。”


    會告訴他的大姐正在想事情,想這個她從沒有見過的月英表姨和鳳嬌表姐的事情。


    月英表姨和母親是姨表姐妹,月英表姨年少的時候,曾在母親家住過兩三年,表姐妹倆性格相投,很合得來,很是要好,月英表姨迴家後,兩人關係也沒疏遠,時常通信。


    後來,月英表姨先出嫁,幾年後,母親也出嫁了,兩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都忙著生育兒女,操持家務,通信就變少甚至不通信了。


    張靈悅姐妹倆小時候,母親還收到過月英表姨的來信,時常聽母親在說起少女時代的時候,提到這位表親兼閨中密友,到了張立孝兄弟倆出生,父親出去打工,母親接過了家中的農活一一母親是那種人,年少時跟隨她父親學風水堪輿,全心全意鑽研,嫁人後需要種地了,也是全心全意,刻苦鑽研,開始的時候,她連兒子們都不太顧得上,年少往事自然也沒什麽時間去追憶了。


    是以,張立孝和張立嚴不認識這個月英表姨,張靈悅和張靈音是認識的,隻是久已不聽母親提起了。


    聽說,月英表姨就嫁在離娘家不遠的村子裏,丈夫家中務農,結婚五年,生了三個孩子,最大的孩子就是表姐田鳳嬌,比張靈悅大三歲,今年十六歲。


    上輩子,張靈悅從小到大,就沒見過表姨一家,不過迴憶從前,她記起,在大約這段時間內,他們父女的確到村裏打聽過她家,但聽說她的父母不在家,兒女都在上學,就走了,後來也沒再來過。


    等張靈悅再聽到他們一家的事情,已是她和靈音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的時候了。


    有一天,母親打電話來,很感慨地說起,她和多年不聯係的月英表姨聯係上了,說月英表姨經曆了很多,原來之前斷了通信是因為月英表姨癱瘓了,動不了筆,又說到她的家事,月英表姨的丈夫被一種叫泥漿蟲的蟲子咬了,中了毒,全身使不上勁,一直沒能治好,再也幹不了重活,拿不起重物。


    表姐田鳳嬌,為此輟了學,後來出去打工養家,十八歲的時候,因為月英表姨重病需要錢治療,她拿不出錢,同她一起打工的一個三四十歲的有婦之夫借了錢給她,本著大恩大德,以身相許的想法,田鳳嬌自此跟了這個有婦之夫,做了三。


    那有婦之夫一看她年輕漂亮,又自己送上門來,死心塌地,就跟生兒育女,年華老去的黃臉婆離了婚。


    過年跟田鳳嬌迴家的時候,發現田鳳嬌家雖也是在山裏,但要比他那去鎮上還要翻越七八座平均海拔相當於田鳳嬌家這邊最高海拔的大山的老家好上何止百倍。


    他當即涎著臉對不待見他的嶽父嶽母說要做上門女婿,和田鳳嬌一起奉養雙親,要不是田鳳嬌哭著跪下來護住他,他得被田鳳嬌的弟弟借機叫來叔伯兄弟揍他個半死,人家家裏有親兒子,他說要上門,這是當人家家裏兒子不存在呢,說重點,就是咒人家兒子死。


    但做上門女婿不過是他為拉親近以留下找的借口,不讓他做上門女婿也沒什麽,他還是可以厚著臉皮以女婿的名義留下,隻是他這麽不尷不尬地留下,就讓月英表姨一家變成了周遭附近村子的笑柄。


    這些,還隻是麵上的糟心事,看在他借了錢救命,又是田鳳嬌自己貼上去的份上,田家人也捏著鼻子忍了。


    可他總是出去賭,靠著田鳳嬌打工養他,還打田鳳嬌,將懷著孕的田鳳嬌打到流產,這田家人就沒法忍了,田鳳嬌弟弟帶人要去教訓他,但更離譜的事情來了,竟然是從床上把他抓起來的,而和他一起在床上的那個女的,自然不是渾身是傷,剛剛流產,躺在醫院裏的田鳳嬌。


    這次,沒有田鳳嬌護著的他,結結實實被揍了一頓。


    你以為發生了這麽多事,又是家暴又是背叛,甚至是田鳳嬌在被家暴後身心受傷的時候被背叛的,做了這麽過分出格的行為,他怎麽也得識趣地灰溜溜地離開田鳳嬌的人生,以免被小舅子打死吧?


    不,他才沒有,他的操作是:頂著身上的傷,去向田鳳嬌哭慘,扇自己耳光,痛哭流涕說要改過,就這樣,搏得了田鳳嬌的同情,原諒了他。


    有田鳳嬌護著,不管他是去賭還是p還是打田鳳嬌,在這個家他還是安穩的,但也總有田鳳嬌護不住,也不願再護他的一天。


    那就是,他染了病,還把病傳給了田鳳嬌。


    田家人把他趕走了,田鳳嬌也不再攔著,次年,田鳳嬌在家人的照護下,還是去世了。


    母親不勝唏噓,說月英表姨和表姨丈非常自責,爭相認為,要不是因為自己的病,女兒也不至於走到這個地步。


    張靈悅聽得也很唏噓,從那以後,就再聽不得什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身相許之類的話,就算不是認真,隻是小說上男女主互謀對方,半調侃玩笑說出這句話,都讓她相當反感。


    她總覺得表姐一開始會生出那種報恩的想法,再加後來的死心塌地,完全就是被早期的影視作品書籍小說給影響了。


    雖然後世大家在網絡上調侃,救人的是顏值高的有錢公子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反之就沒齒難忘,結草銜環,來生再報。


    但明顯田鳳嬌以身相許死心塌地要報恩的可不是有錢帥公子,就是一個相貌普通黑瘦矮小的中年老男人,最後可不隻是以身相許,命都許出去了。


    這就是被影視書籍上的許身報恩的這種情節給洗了腦。


    完全想不到要報恩也可以有別的方式,反正影視書籍都一遍遍地這麽說,年輕單純,閱曆不深的小姑娘可不就當了真。


    張靈音和張立孝打鬧著,和張靈悅一起踏進了於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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