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讓人查了一下你父親的近況。”不等陸星苒開口問,傅鳴主動交代自己的行為。


    “他出現得突然,我必須保證你們身邊足夠安全。”


    傅鳴這話說得十分認真,眼裏堅定的神情甚至沒有一絲閃躲。


    陸星苒點了點頭,把自己陷進沙發的軟靠墊裏。


    “樓下那些雞蛋,你讓人拿去東區分了吧。”陸星苒想到剛剛被傅鳴接下來的那一筐雞蛋,想著先把它處理了。


    這東西放在家裏,吃不吃都會被她記在心裏。與其時時刻刻想著它,不如早早地送人。


    “一般,生孩子這種喜事,雞蛋都是分給別人的吧?”


    陸星苒仰著頭看著傅鳴,眼裏罕見地閃過一絲天真。


    “嗯,放心,交給我。我讓人把它們做成紅蛋,分給東區那些人。”


    東區是基地公認的貧民區,那裏住著的,是直麵末日最陰暗一麵的那群人。


    ——


    東區帳篷帶,一個頭發亂得像雜草,臉色發青的人,從一頂破舊的帳篷裏爬了出來。


    “給我!給我!”


    “我也要紅蛋!”


    瘦得像猴子一樣的小孩們將一個成年男子圍在中間,吵吵鬧鬧地想要紅蛋。


    任飛被他們堵住,前後左右都動彈不得。


    “停——!!!”


    任飛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高空,同時大聲喊停。


    剛才還像麻雀一樣吵個不停的孩子們,一下就沒了聲。


    他們年紀不大,可最能聽懂的命令就是閉嘴。


    因為那些沒有好好閉嘴的孩子,都已經被喪屍吃掉了。


    望著一張張機械性閉嘴的小臉,任飛心裏閃過一絲不忍。


    他還以為派紅雞蛋是個好活兒呢,爭著搶著要來幹。


    早知道會看見這樣一群可憐巴巴的娃,他就不來了。


    “咳咳,所有人聽好,想吃紅雞蛋的就在我麵前排隊!”


    高高舉起的手指往下一揮,指出一個排隊方向。


    不再發出聲響的孩子一個個乖乖排起了隊,甚至都沒有爭搶。


    幾個月沒吃飯的女人,看著那些孩子手裏圓滾滾的雞蛋,不自覺動了動喉頭。


    本該分泌唾液的器官此刻卻十分幹澀,甚至有股淡淡的腐臭味。


    空蕩蕩的胃沒有任何直覺。


    直到麵皮下麵的蟲子在她臉上湧動,夏悠然才反應過來


    ——她已經死了。


    更準確的說,她已經不是活人了。


    破敗的身軀被蟲子層層滲透,本該是血肉的位置,現在卻是密密麻麻交疊在一起的蟲子。


    皮膚受傷的開口成了蟲子進進出出的通道,至於會不會痛麽?


    答案當然是不會。


    夏悠然還記得自己作為人都最後一瞬間,她吃下了喪屍的腐肉和腦子裏的晶核。


    在瀕死的狀態下,和喪屍強行完成融合。因此現在的夏悠然,是個半人半屍的存在。


    “記住了,陸星苒女士喜誕公主,所以請大家吃紅雞蛋。你們應該感謝誰啊?”


    “陸星苒女士——!”


    孩子們齊刷刷的應答聲,震碎了夏悠然最後一根理智神經。


    陸星苒!


    她竟然還活著!!


    而且還活的比她好!!!


    這是夏悠然死都無法釋懷的事情。


    隔壁帳篷的小孩笑吟吟地拿著雞蛋走了迴來,路過夏悠然的時候,一隻瘦如骷髏的手一下把他的雞蛋打掉到地上。


    不能小孩反應過來,夏悠然發瘋似的拿著沒穿鞋烏漆麻黑的腳把紅雞蛋踩了個稀碎。


    直到蛋黃的香味飄散開來,看著和汙泥混為一體的雞蛋,小孩哇地一聲開始大哭。


    “你閉嘴!”夏悠然用比巫婆還粗糲的嗓音威脅道。


    小孩更害怕了,雞蛋都顧不上了,趕緊跑迴自家帳篷找爸媽。


    “誰啊?有病吧?小孩兒都欺負!”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把掀開簾子邁了出來。


    他們一家人是才到京市的,跟這些在基地混不動的人,從精神勁兒上就有很大差別。


    洪亮如鍾的質問聲嚇得路過的人不敢動。


    這人一看就不好惹!


    夏悠然看自己惹上了硬茬兒,轉頭鑽進人群中逃走了。


    那漢子又指著夏悠然逃跑的方向罵了幾句,大概就是被我抓到你就完了之類的威脅話。


    但這在東區這個鬧如菜市的地方,這叫罵聲不過就是火鍋裏的一根配菜,毫不起眼。


    任飛派完兩百多個雞蛋,帶著兩個兄弟上車開溜。


    “誒喲,可累死我了。”


    “飛爺,是您自己選的,來派雞蛋。”他身邊一個男人打趣道。


    “就是,如果您選煮雞蛋,早就能躺在沙發上睡覺了。”


    “去去去,別來馬後炮!”任飛讓他們消停點兒,誰知道派雞蛋這麽麻煩。


    陸星苒從空間裏又拿出了不少雞蛋,湊了個288,讓都給煮了。


    他當時一看這麽多,立刻打了退堂鼓。


    煮雞蛋怎麽也比發雞蛋累吧?


    現在迴想起來,還是太年輕。李樂彬和施洋兩人就知道欺負他少吃三年飯!


    車子慢慢穿過人群離開東區,在一個帳篷的角落,夏悠然死死盯著車子離開的方向。


    “誰啊?不知道站那兒擋光啊?”帳篷裏探出一個人頭,朝站在那裏的夏悠然一陣吼。


    夏悠然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隻是在她腳走出帳篷界限的一瞬間,兩隻蟲子從她腳下湧出,朝帳篷蠕動過去。


    夜幕降臨,在勞累一天的男人迴了家,在帳篷角落的水缸裏舀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往喉嚨裏罐。


    女人帶著孩子在睡覺,這些動靜,她早就習慣了。


    “迴來啦?”女人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說著。


    男人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迴應,女人覺得很奇怪,撐起身子,借著窗戶裏透進來的月光看到了最詭異的一幕。


    男人一隻手拿著杯子,另一隻手死死掐著喉嚨,像是要掐死什麽似的。


    他脖頸上青筋暴起,喉嚨裏發不出一點聲音,隻有聲帶緊繃到極致發出的‘呃啊’聲。


    “你怎麽啦?你別嚇我啊......”女人慌了神,一邊往自己身上披衣服一邊超那邊邊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原本睡著的孩子也被這些異常的動靜吵醒。


    他睜開眼睛剛好看到高大的父親倒地的一幕:


    “——爸爸!!!”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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