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天台上,杉崎趴在欄杆邊吹著風,身上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神情平靜。


    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走上這條路了。


    之前還提醒精市不要打精神網球來著,沒想到自己才是不聽話的那個,提前走上了老路。


    “嘎吱!”


    這時,天台的門突然打開,一個身影走向杉崎。


    杉崎沒有轉頭,眼神看向不遠處球場裏打球的人們,眼裏充滿柔和。


    “你相信一個人會帶著兩世記憶嗎?”杉崎問向身後的人。


    手塚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杉崎的講述。


    杉崎沒有等到手塚的聲音,繼續道:“你就當我在失去意識的時候做的一個夢吧!”


    “夢裏有個小孩兒,他叫林浩一,小孩兒還有個哥哥,兩人在孤兒院裏相依為命。小孩兒生日那天,哥哥送給他一把球拍,他們一起學習打網球,後來有一天小孩兒的球拍被其他小孩兒弄壞了,哥哥為了安慰他,準備去買新的球拍,卻發生了意外,哥哥走之前將自己的球拍留給了他。”


    杉崎低著頭,情緒低沉。


    “小孩兒認為是他害了哥哥,帶著對網球的喜愛和對哥哥的自責愧疚將自己陷入兩難的處境,如果不是因為網球,哥哥會一直在,這成了他永遠的噩夢,也變得越來越麻木,空洞。”


    “小孩兒換了很多父母,不斷被收養,被拋棄,帶著自己喜歡的網球卻傷害了認識的每一個朋友,小孩兒的病更嚴重了,明明是屬於自己的噩夢,卻讓別人也深陷其中,他果然如其他人罵的一樣,是個怪物。正當他想結束自己的時候,有個男人出現了,那是他黑暗裏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將他推下深淵的那隻手……”


    杉崎語氣平緩的訴說著那個夢,中間還不忘嘲笑那個小孩兒的自食惡果,仿佛真的隻是一個夢一般。


    手塚迴想起一年前和純在河邊的對話,他也說過這些類似的話,但沒有這次清晰。


    他以為那真的隻是純做的一個夢罷了,可是當他看過林醫生拿給他的最終報告時才明白,純說的根本不是夢,而是他的真實一生,他有著上輩子的痛苦記憶。


    手塚看到這份報告時根本不相信,這種電視或文學作品中才會出現的情況怎麽會就剛好發生在自己身邊呢?


    這太玄幻了!


    林醫生的第一反應也是一樣,但從杉崎的狀態和催眠時的反應,他沒有其他答案。


    杉崎身上所有的問題都是上輩子帶來的。


    所以這也替手塚解釋了為什麽純從小就有心理疾病,為什麽突然就會打網球。


    是不是沒有他邀請純打網球,純就不會生病了?


    麵對還在不停講述的杉崎,手塚突然打斷他的話,整個人帶著深深地後悔與自責:“對不起,純,是我讓你重新拿起球拍的。”


    杉崎一愣,隨即捂嘴一笑:“噗,你在道什麽歉啊笨蛋,是我自己主動拿起球拍的,我想和小光打網球,想和小光一起享受網球帶來的興奮和喜悅,跟你邀不邀請我重新拿上球拍沒關係。”


    “所以,”杉崎走到手塚身邊,抬頭望向這個已經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少年,伸手點了一下他的眉心,“即使以後真的不能打網球了,但是小光還可以打網球,我喜歡看小光勝利的樣子。你也不需要自責,我不想看到小光為我擔心。”


    手塚握住杉崎的手指,“……你會好起來的,即使……我也會一直贏下去,贏給純看!”


    “那小光就不要不開心了,笑一個吧!”


    有風吹過,發絲勾在杉崎的睫毛帶起一抹向上的弧度,連著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柔和了起來,風停了,那抹笑也一直映入手塚的眼中。


    “好。”


    ……


    都大會比賽的這段時間,杉崎都在按照醫生的指示配合治療,驚訝的是,治療他的主治醫師竟然是林醫生。


    病房裏,林醫生是這樣說的:“畢竟你是我見過的最特殊的病人,沒有之一,因為怎麽想都放心不下,所以我來到這裏申請成為你的主治醫生,你應該不會覺得我煩吧?”


    杉崎笑著搖搖頭用著熟悉流利的中文迴道:“恰恰相反,如果是你,我會安心許多。”


    林醫生挑眉:“哦?那我還挺榮幸的。這段時間感覺怎麽樣?”


    說到這個,杉崎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看著自己的雙手,眸光暗淡:“手持球拍站在球場的時長......在慢慢縮短,就連普通的擊球都能帶給我恐懼感和短暫的喪失意識以及肌肉的疼痛感,精神恍惚的次數愈加強烈了......”


    聽到這個迴答,林醫生蹭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聲音有些高:“不是說過嗎?這段時間不可以碰網球!”


    “我隻是想試試,擔心以後恐怕連球拍都不能碰了。”杉崎苦笑道,事實上,不過才握上球拍就已經有出現不適的感覺,更嚴重了。


    看著杉崎雲淡風輕的表情,林醫生歎了口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以前小時候的遭遇影響了他。


    心中的惡魔在告訴他:你必須承受這些惡果,因為你喜歡的網球害死了最親的人,你必須懺悔,並帶著這份罪孽和你的喜歡糾纏下去,品嚐一下你帶給別人的恐懼。


    這種不合理的認知就像鎖鏈一樣綁住了杉崎,帶給了他巨大的壓力,喜歡網球的同時又要承受網球帶來的痛苦,最終承受不住,結束了自己。


    而他現在看到的杉崎還沒有發展成那個結果,很大部分原因是為了那個叫手塚的孩子,從意義上來講,手塚成了他重生後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他在過去與現在不斷糾結、掙紮。


    “我有個想法,試試脫敏治療,場景重現,直麵恐懼。”


    直麵恐懼?


    可是誰又能幫他做這個脫敏治療呢?


    林醫生眨了眨眼睛,“不過這個療法恐怕隻有一個人可以做到,你的救命稻草。”


    杉崎一愣,他的......救命稻草?


    心裏默念著這句話陷入了沉思。


    時間過得很快,在藥物治療和心理暗示的加持下,杉崎的精神狀態看起來要好一些,隻是比起以前太過於平靜了,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淡。


    期間,隊友也經常來看他,並且手塚帶來好消息,這次比賽結果青學以第一名的成績獲得了直接晉升全國大賽的權利。


    聽到這個消息的杉崎隻是淡淡一笑,卻還是為他們打進全國而高興,不過,以他的情況,大概是上不了全國大賽的比賽場了,他要快點好起來,不管是藥物還是心理治療,隻要他配合就可以了,他想和小光站在一起。


    後來,聽到杉崎住院消息的跡部和幸村還有真田也都匆匆來探望。


    華麗的跡部大爺雙手環抱胸前,抬著下巴,語氣充滿傲嬌:“哼,真是不華麗的人,快點好起來吧,本大爺還要找你複仇呢!”


    幸村則笑著遞給杉崎一盆花,“知道你喜歡茉莉,就買了一盆帶過來,在你養病期間不至於太寂寞。”


    杉崎接下花,說:“寂寞還說不上,小光會來陪我聊天,不過,小景,精市,還有弦一郎,謝謝你們能來看我。”


    真田環視了醫院一圈,並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人,有些疑惑:“手塚沒有來嗎?”


    杉崎一愣,眼神有些暗,低下頭撥弄手裏的花,淡淡道:“大概是網球部太忙了,所以才沒有時間。”


    真田點點頭,卻習慣性的說了一句:“太鬆懈了。”


    杉崎笑了笑,這話可不能讓小光聽見,不然兩人掐起嘴來,隻有弦一郎吃虧的份兒。


    幾人繼續聊了一會,最後叮囑了杉崎注意休息之類的話便離開了。


    杉崎下了病床,赤腳走到窗戶邊,手裏拿著一顆網球,望著醫院大門口人來人往的人群,小光什麽時候來呢?


    不能打網球,不能和隊友一起站在比賽場上,小光今天也沒有來,他知道小光是有事耽擱了,但是內心的失望和心慌卻止不住。


    他好像又迴到以前的狀態了,懷著滿滿的期望又害怕下一秒就失望,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真的很討厭,他果然病得不輕了,小光看到了也會討厭吧?


    杉崎雙唇緊抿,坐在窗台上,手指不停的摳著窗戶有些鋒利的邊緣,直到某些液體沾染到所有手指,杉崎也沒有一絲感覺。


    看著手上的球,上下拋玩了起來,這是小光給他的球,拋向空中時感覺在發光一樣。


    杉崎朝空中伸出手,身子前傾......


    “純!”


    熟悉的聲音響起,一隻手突然從後麵出現攬住杉崎的肩膀防止他掉下去,另一隻手接住了球。


    杉崎一愣,熟悉的青草香,小光?


    手塚緊緊的攬住杉崎,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的慌亂,靜靜詢問道:“在窗戶邊玩,不怕掉下去?”


    【在懸崖邊拋球,你就不怕掉下去?】


    杉崎的雙眸有些恍惚,熟悉的迴憶湧上心頭,“老師......”


    ......


    【你問杉崎的狀態?你這幾天不出現不就是在偷偷觀察嗎?哼,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好到......我都快被他騙了!】林醫生有些氣憤,隨即語重心長的看向手塚,【你能問我這個問題,也是發現不對吧?他拒絕脫敏治療,堅持使用藥物壓製病情,就連心理方麵都是按部就班的迴答,照他這樣,我隻能說,病情非但不會好轉,隻會更嚴重。】


    林醫生的話在手塚腦海盤旋,聽著杉崎意識不清的喊著“老師”,手塚湊到杉崎耳邊:“純,我是手塚。”


    杉崎被這句話從以前的記憶中拽了出來,小聲的喊著“小光......”


    “是我。”


    杉崎閉上雙眼,微微仰頭靠在手塚肩膀上,聲音疲憊:“抱歉,讓你擔心了。”


    手塚不敢撒手,害怕麵前這人想不開:“風涼,下來吧。”


    “好。”杉崎的聲音在顫抖。


    手塚的目光瞟到杉崎手上紅色的液體,神色一暗,丟掉手裏的球,將杉崎從窗戶上抱了下來,找出一些紗布和止血藥替杉崎換上。


    最後,才坐在杉崎對麵緊緊的盯著他,剛才要是來晚一步,他最害怕的事是不是就會發生在眼前?


    病房裏安靜了許久,直到杉崎的情緒慢慢恢複正常,手塚也不敢移開視線。


    杉崎終於扯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小光,你今天怎麽有空來了?”


    手塚並沒有迴答,而是有些生氣剛剛杉崎的行為,“純,你剛剛想做什麽?跳下去?”


    麵對手塚有些黑的臉色,杉崎心虛的低下了頭,聲音很小:“沒......沒有......”


    “沒有嗎?”手塚看向杉崎手上的手,“傷是怎麽來的?坐在窗台外想做什麽?純,為了家人,為了隊友,為了我們的約定,請你不要再傷害自己,我們會擔心。”


    “還是說,你打算丟下我,讓我一個人完成約定嗎?你要失約了嗎?”


    手塚抬起頭,對上杉崎的雙眸,神情悲痛,顫抖的聲音攻破了杉崎的防線。


    那一刻,杉崎感覺自責、後悔的情緒全部湧了出來,傳遍身體每個角落,他又做錯了。


    “對不起,小光,我就是個膽小鬼,我沒辦法打網球了,說不定你們也會慢慢將我拋棄、淡忘,與其那樣,還不如……”杉崎低下頭,不敢看手塚的眼睛。


    “純!”手塚低聲嗬斥道,“青學不會拋棄你,網球部不會拋棄你,我也不會。”


    “……真的嗎?”


    手塚伸出手,堅定道:“純,信我。”


    病房裏陷入一片寂靜,過了許久,杉崎突然伸手緊緊握住手塚的手,聲音顫抖:“我想好起來……小光,幫幫我……”


    手塚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濕潤,輕撫杉崎的頭發,“聽醫生的,做脫敏吧。”


    “嗯。”


    窗外剛剛還晴朗的天,不知怎的突然暗下來,刮起了風,接著就是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伴隨著若有若無的雷聲。


    窗外的風聲仿佛帶著絕望不停的嗚咽,與病房裏的哭泣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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