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詫異不已,少見公子如此推崇一位少年。


    斟詞酌句後,老者緩緩言道:


    “公子,此人雖在北境略有薄名,然以公子之尊屈身結交,實為…不甚妥當。”


    聞言,東方泓煜眉宇間神色一沉,語氣加重,隱含不悅。


    “程老,此言切勿再提。”


    老者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懼意,隨即躬身稱是。


    言及於此,東方泓煜目光炯炯,神采奕奕,不由多說了幾句。


    “或許你不知其中緣由,但一見如故,我便心生引為知己之願,或許是惺惺相惜吧!”


    “老奴愚鈍,未能領會公子深意。”


    話鋒一轉。


    “然冥獄骸龍之事,也足見此子身份不凡,手段了得。”


    東方泓煜點頭讚同,心中對那位少年更是多了幾分期許。


    “如今北境烽煙將燃,不少豪傑匯聚於此,我便閑坐敬亭山,靜觀風雲激蕩。”


    ……


    天闕城外三十裏,沙塵漫卷的驛道上,兩道人影踏碎斜陽。


    雪色廣袖拂過枯黃葦草,水藍裙裾掃起細碎浮塵,前頭那人步履生蓮,後頭的小團子卻似新燕折了翅,繡鞋在黃土裏拖出蜿蜒的痕。


    “師尊…師尊…”


    清脆如鈴的聲音傳來。


    小丫頭喘著氣扶住道旁歪脖柳,額間碎發被汗水粘成綹,腰間綴著的銀鈴鐺早失了聲響。


    “您這縮地成寸的法術,怎的偏生不肯勻我半分?”


    暮色裏白影一頓,綴著流蘇的鬥笠輕旋,雲袖揚起時帶起蘭麝暗香,玉指拈起輕紗一角,露出張令晚霞失色的玉容。


    女子眼波流轉似掬了星河,絳唇未啟先染笑:“昨日是誰誇口要踏遍北境諸地來的?”


    青蔥玉指拂去小徒兒鬢邊草屑。


    “再有三十裏,便是天闕城,那兒城南的醉仙居可有許多美味,尤其是聞名遐邇的玉髓羹,多耽擱一分,便少嚐一種滋味。”


    一聽見美食的誘惑,小丫頭瞬間來了精神。


    “師尊,師尊,那我們快些走。”


    看著師尊的麵色,她心中有許多疑惑。


    “師父,你為何如此在意…‘人間疾苦’?”


    少女邊走邊問道,眼裏滿是困惑。


    蓋因每行至一地,便無償在此處贈藥授藝,而後跋山涉水,前往另一處。


    行至今,北境泰半貧瘠之地,留下過她們師徒兩人的足跡。


    她年歲尚小,也跟隨師父行跡江湖,雖目睹人生百態,卻仍不解人間疾苦為何。


    她不明白,師父貴為丹皇,身份尊崇,卻甘於如苦行僧一般,淡然麵對一切悲喜苦樂。


    女子駐足原地,目光深遠,許久未發一言。


    “若米,你覺得人之高低貴賤,可否由天而定?或者說,生而平凡,是否理應淪為武者口中的螻蟻,不配擁有成為武者的權利?”


    說著,歎了口氣。


    “還有,凡界真的和平嗎?”


    她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似是在向少女發問,又仿佛在捫心自問。


    少女聞言,怔怔地看著師父,接二連三的這些問題,已經超乎她思考的範圍。


    “為師行走江湖,在遇上你之前,見過無數不平之事。多數武者仗著一身修為,便將普通人視作草芥,肆意踐踏其尊嚴與性命。”


    女子的語氣愈發堅定。


    “生而平等,不分貴賤,理應是每個生命皆應享有的權利。”


    “為師希望你能明白,每一個生命都值得被尊重,無論他們出身如何,實力如何。”


    小小的腦袋裏麵有大大的疑惑,若米雖然不懂師父所言為何,也不知道師父經曆過什麽,但師父所說的話就是金科玉律,一定是對的。


    “若米謹記師父教誨。”


    女子見狀,伸手摸了摸小若米的腦袋,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眼中滿是慈愛和期許。


    “你之天賦更甚於師父,在煉丹一途上,注定會有所作為,為師也很是期待。”


    若米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若米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若米抬頭望向師父,卻見其眉間似有憂慮之色。


    “師父,發生了何事?”


    倏爾,一陣清風拂過,一道偉岸身影驀然現身於女子身旁。


    二人對此似是見怪不怪,然若米卻欣喜異常。


    “帥大叔,我又見到你了!”


    許長風笑盈盈地捏了捏若米紅撲撲的臉頰。


    “別來無恙,小糯米。”


    若米興高采烈地牽起女子的手。


    “哼哼,師父,我說得對吧?帥大叔一定是在暗中保護我們,所以才遲遲不現身。”


    “就你機靈。”


    女子莞爾一笑。


    後美眸流轉,望向許長風。


    “你也看出端倪了?”


    許長風頷首。


    “清歌,天闕城最近不太平,若我所料不差,近期恐有大事發生,不得不防。”


    沐清歌神色恬靜,波瀾不驚。


    “進入北境以來,我總感背後有股勢力暗中窺探,如今看來,心中所慮亦非虛妄。”


    “許大哥,此行你可有把握?”


    許長風麵色淡然。


    “道境不出,則無恙。”


    “那我便放心了。”


    許長風輕輕點頭,沒有多說什麽,他轉過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哇,帥大叔又‘唰’的一下消失不見了。”


    一旁的小若米驚唿道,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眼見師父走遠,才迴過神來。


    “師父等等我。”


    ……


    洛君珩抬頭看了一眼煉藥師聯盟的牌匾,而後走了進去。


    聯盟內部的陳設極具特色,各種奇異的煉藥器材和藥材擺放得井井有條,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獨特的丹香。


    “師父,師父,等過了今天,我也要成為煉藥師了,哼哼。”


    小若米俏皮的笑著說道,一臉等待誇獎的表情看著沐清歌。


    “為師怎麽告誡你的,凡事戒驕戒躁,要知道煉藥之道浩瀚無邊,切不可自滿怠慢。”


    小若米可愛地吐了吐舌頭,說道:“知道啦,師父。那我先去進行一品煉藥師考核啦,等我的好消息吧!”


    說著,她蹦蹦跳跳地朝著煉藥師聯盟的考核大廳走去,嘴裏還不忘塞一顆糖果。


    不少人很驚奇這對神秘的師徒,要知道迄今為止,煉藥師考核從未出現過未成年。


    眾人驚奇地望著這對神秘的師徒,未成年少女參加煉藥師考核,可謂是前所未有,盡管心中充滿疑惑,卻無人膽敢出言指責。


    要知道徒弟都如此厲害,那藏在頭紗之下神秘的師父就更不用說了。


    洛君珩悄然步入考核大廳,靜靜地站在小若米的身後。


    小若米轉過身,抬頭望向洛君珩,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閃爍著好奇的小星星。


    比帥大叔還要帥的大哥哥呢。


    “大哥哥,你也是來參加煉藥師考核嗎?”


    洛君珩點頭迴應。


    “沒錯。”


    說實話,洛君珩心中同樣驚訝,隱約意識到,若是這個小丫頭成為煉藥師,將會引起怎樣的波瀾。


    小若米接著說道。


    “那大哥哥,若米和你一起加油!”


    洛君珩言簡意賅。


    “好啊。”


    說罷,他便將餘光投向遠方,心中暗自思忖。


    實際上,自踏入煉藥師聯盟的那一刻起,洛君珩便感到如芒在背,仿佛被某種目光緊緊盯住。


    寧無咎不由嘖嘖咂舌。


    “小家夥,看來樓上那個與你有仇,那眼神恨不得將你生吞活剝。”


    洛君珩暗暗點頭。


    “此子身旁之人我認識,乃出自璃山落霞穀,恰好因為一些原因,此門派為我所滅,若所料不差,此人與落霞穀穀主南無月必有牽連。”


    寧無咎神色微凝,告誡道:


    “如此看來,你要小心此子身邊之人,他最危險。”


    “前輩所言不差,細想來,先前我尚被此人擺了一道。”


    二樓之上某處,古玉軒收迴目光。


    “師兄,此人便是洛君珩,不過沒想到他竟然也會來參加煉藥師考核,若是讓他入品,以後對付起來,怕是頗為棘手。”


    此時的南風頌早已紅了雙眼,渾身顫抖,若非古玉軒阻攔,恐怕早已衝下樓去。


    “師兄,小不忍則亂大謀。”


    古玉軒沉聲勸道,希望南風頌能保持冷靜。


    南風頌深吸一口氣,竭力平複自己的情緒,艱難地開口道:“玉軒,多虧有你,不然我尚不知殺父仇人是誰。”


    因為洛君珩的到來,兩人入一品煉藥師的喜悅,頃刻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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