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沙沙,風吹葉落,人散。


    以往每每帶給他寧靜的恕願清明陣,今日卻多添了一絲涼意。


    獨孤殤走了,師父也要走了。人來人往,人聚人散,他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而自己,將要何去何從?


    他們的話就在昨天,就在耳邊。


    “那是一個獨立存在的世界,那裏強者為尊……”


    “你們有屬於你們的世界!”


    “這個世界很大很大……”


    他抬頭,天空被高聳的竹子擋住,隻留下頭頂小小的一片。


    “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走到哪兒都是你?”


    千默沒管來人,依舊抬著頭。


    來人自己湊了上來:“你不會是見著本少激動地要哭吧?


    “沒事兒,本少體諒你一個人在這諾大的京城無依無靠,見到親人兩行熱淚,那也是人之常……啊!”


    “砰!”


    伴隨著驚叫,悶響隨之而來,一襲紅衣壓倒了好幾根竹子,又被反彈迴來,正好落在千默腳下。


    “慕容君默,過分了啊!”花憐拍拍身上的落葉,跳了起來,“翊王殿下出手果然非凡啊?現在滿京城都在說你,真是了不起。什麽一個眼神秒殺殿前三百侍衛?一抬手就將羅摩王子擊出大殿……嘖嘖嘖……”


    千默無語地瞥了一眼眼前這個上躥下跳的家夥,抬腳就要走。幾天不睡了,想去躺會。


    “哎……就這麽走啦?不關心下本少嗎?本少可是差點殘廢了!”


    “喂,我剛碰見大巫了……”


    “喂,慕容君默!是你叫本少一迴京就來找你的,你走了什麽意思啊?”


    “哎!千默!”花憐又追了兩步,“月兒她到底在哪……額!”


    花憐被一張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臉嚇了一跳,“你……”


    “她是我媳婦兒!”


    “嗬嗬嗬,開玩笑,你們成親了?有婚書嗎?你下過聘了嗎?翊王了不起啊,可以強搶民女啊?”


    千默無視了花憐的碎碎念,轉身就要走,被花憐抓住:“告訴我!”


    花憐眼神深處的祈求,讓千默無法甩開他的手。他就這樣在地上坐下來,手掌撐著大地,那些年裏,在遇到月兒之前,他都是這樣一直貼著大地。


    “罷了,反正本少的衣服已經髒了。”花憐也坐了下來,捏起一片竹葉擺弄著,餘光卻看著那塊墓碑。


    “月……妹妹到底在哪裏?”


    “她沒事。”


    “我要知道她在哪兒!”


    千默搖頭:“你去不了那裏。”


    “到底……”


    “我也去不了……”


    千默的話讓花憐沉默下來。傳言雖然誇張,卻也不是完全空穴來風。京城官家和貴族得到的消息還是比較準確的。他確實已經到了一種很高的境界。


    就剛才他彈開自己那一下,有力卻溫和,還帶著一點很不尋常的感覺。他說不出來那是什麽,但是直覺告訴他,他現在很不簡單。


    如果他都去不了……


    “現在去不了,不代表以後去不了。總要試試,告訴我。”


    千默搖頭:“不能說。”


    “小氣個鬼啊!”


    千默聳肩,“九卿他們怎麽樣?”


    “挺好,小石橋找到了,他就好了。蓮姐也已經安排好了,在順豐行。牧師跟我一道迴來的,他麵聖去了。我剛才碰見大巫了,他說,他會去把大哥帶出來,大嫂的毒也能解開。”


    “嗯。”


    “你怎麽搖身一變成翊王了?”花憐擺弄著千默的官服,“別說,穿上去是人模狗樣的。”


    ……


    “話說,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找騫大人?”花憐朝著那墓碑努了努嘴。


    “嗯,要去的。”


    花憐撇撇嘴,“哎,你去找過你弟弟嗎?”


    花憐的話讓千默的撐在地上的手慢慢收緊,四兩……


    “他失蹤了!”


    “什麽?”


    花憐這下也急了,“不可能,我找人看著他的。”


    千默也有些煩躁。當初他們不好多聯係,隻能借著花憐的人幫忙照看著。但是他接手冥殿後,就派人暗中去找四兩了,卻發現他已經失蹤了。


    “我馬上迴去問清楚!”


    “不用去了!”千默喊住他,該問的他都問過了。四兩跟著李舉人進京,花家的人看護著。但是在一天深夜,住在客棧的四兩不見了。悄無聲息,沒留下一點痕跡。


    葉師帶著人查了,後來還請了花家主幫忙,但四兩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不見了。


    “什麽時候?”


    就在武林大會召開的時候,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南海,冥殿也不會花心思在一個陌生孩子的身上。


    等到千默接手,再去查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痕跡可尋了。


    “抱歉……”


    千默搖頭,不是他的錯。他分析過,派人查過,什麽人會趁著深夜擄走一個孩子。


    冥殿翻遍了整個京城的人販子老巢,發現那陣正好是太後大壽,京城戒嚴,他們根本不敢動作。偶爾有幾個跳腳蝦,也已經被拷問了遍,沒有人對四兩動手。


    不是為財,就是為人。


    拋開他們倆,他就是普通百姓家一個孩子,根本沒什麽特殊。


    所以還是因為他們!


    事情正好是自己成了“翊王”的節骨眼上,很有可能就是針對他的。不管對方是什麽目的,如果是針對他,四兩應該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


    “等吧!”


    “不行,我還是要再去問下!”花憐站起來,他答應了騫緋月要照看好四兩的。


    千默看著花憐急匆匆站起來又停下。


    “告訴我,千月到底在哪裏?”就算是去不了,他也要拚盡一切去找她。


    千默搖頭,不是不相信他,但是綠靈族的事太過驚天,他不能出絲毫差錯。萬一……就會如獨孤殤所說,這世間甚至是這世間之外,都將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花憐咬牙離開,他不懷疑千默對千月的擔憂,所以千月目前應該是安好。他得先找到四兩。


    花憐離開後,千默也站了起來。這些日子他在等,等到了花憐迴來,蓮姐他們迴來安頓好,等到了師父出關解了燕西的困境。


    現下他終於可以走開一陣了。


    跟空相說了一聲自己要“閉關”後,千默往香山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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