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夫人跪在地上,等待著宋傾嵐的迴應,可偏偏宋傾嵐靜靜地聽完後,一點反應都欠奉。


    他不喜也不怒,隻是背著手站在那裏,似乎是在思考著。


    一時之間,大殿內氣氛變得極度壓抑。


    除了眾人清淺的唿吸聲,便隻有宋明珂戴著甲套的手指輕輕磕在桌子上發出的聲響。


    那聲音細而小,並不能算是明顯。可此刻眾人聽來卻覺得那聲音好似沉悶的古鍾一般,敲得人心驚膽戰戰栗不安。


    “嗒、嗒、嗒。”


    同樣沒什麽反應的,還有跪在地上的遲允。


    遲允雖跪著,脊背卻是直的。他甚至還敢抬起眼睛去看宋明珂。


    他看到那女子斜斜地倚在自己的位置上,那閑逸安穩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正在細細聆聽戲園子裏的青伶咿呀唱曲。


    她本應該是最慌張的人,可偏偏她的反應平淡得像一潭死水,就好像台下湯夫人控訴的是他人一般。


    遲允看了許久,那種固執到近乎瘋狂的、甚至能夠凝成實質的偏欲透過了他那雙黝黑色的瞳仁,穿過了層疊的人群,仿佛要將那女子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滴水不漏。


    想要擁有,想要占據。想要將她那高貴沉穩的姿態擊個粉碎,和著糜爛又深刻的血淚,蝕骨一般融入自己的靈魂。


    遲允能感覺到自己內心的理智幾乎被湮滅,隻有在這個時候,他不想阻攔自己的欲念,一點都不想。


    蘇晚淩看向遲允,她放在食案下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


    沒有人關心她的反應。


    所有人都在看皇上與長公主。


    宋明珂懶懶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她的神態甚至稱得上是閑散的。


    宋明珂一手支頤,滑落的衣袖下那一對碧玉鐲子顯得格外亮眼。她道:“證據呢?”


    湯夫人愣了一下。


    宋明珂道:“你既口口聲聲控訴本宮動用私刑,那證據呢?”


    湯夫人立刻道:“臣婦手中有飛花衛親筆信,”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將其遞給平生,“請皇上詳查!”


    平生內心歎了一聲,隻能將這信展開,他自己先偷偷地大致瀏覽了一下,然後便將其遞給了宋傾嵐。


    宋傾嵐一目十行地看完,沒說話。宋明珂將書信抽走,打眼一瞧上頭卻根本沒有飛花衛專屬的私印,那字跡也不屬於她身邊任何一個親信,心中有了譜,於是笑了笑道:“湯夫人,這樣的證據你覺得有意義嗎?”


    湯夫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道:“長公主未免咄咄逼人,您向臣婦索要證據證據,臣婦自然是拿得出來的。可長公主卻如何非說這證據不作數?”


    “是啊,”袁夫人在一旁道,“湯夫人也未曾藏著掖著呢。”


    “哦,”宋明珂道,“那本宮自然也可以隨便找一個湯家人的‘親筆書信’,為本宮證明清白了。”


    “你……”


    這時,秦正廣再次發了話。


    他先是朝宋傾嵐禮了一禮,然後道:“皇上,依臣看來這湯夫人言辭懇切不似作假,長公主既堅持清白之詞,臣倒是有個主意。”


    宋傾嵐終於開口道:“說。”


    “這十分簡單,”他抬眼,眼中精芒一閃而過,看向宋明珂一字一句道,“湯夫人既然堅持湯師祿被長公主關押在飛花衛地牢,何不直接派人去探尋一番?”


    宋明珂心中冷笑。


    不得不說,秦正廣這老東西可真是陰得很。


    誰不知道她飛花衛是除了各大世家以外秘辛最多的去處?自開國皇帝到現在,大大小小的官員在這裏都或多或少地吐露出了無數不能為外人道的往事,所以飛花衛必須由皇帝親自指派一個最親信的人去掌管,才不會出問題。


    可若是真的被外人闖了進去,把飛花衛硬生生撕出了一個口子,那麽後果將是不堪設想的。


    怕是尋人是假,由著飛花衛手中那些不幹淨的案底借題發揮才是真。


    而就算宋明珂有長公主這一層身份在,秦正廣也會借著這次機會活生生脫了一層她的皮。


    秦正廣自然不是真的想去救人。


    他當然會趁這個機會揪住飛花衛的尾巴不放,要知道這個長公主手中的飛花衛在朝野內外已經給他使了不少的絆子,若是可以,他甚至希望長公主以及她的飛花衛直接消失。


    但現在急不得。


    這秦相現在如此理直氣壯,宋明珂也剛好可以確定,某些世家們已經存了一些不老實的心思。


    看來她必須借著這次事件好好地敲打敲打這些得意忘形的世家了。


    宋明珂思慮後,微微一笑道:“秦大人這話說得可真是輕巧,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的飛花衛是你家後花園呢。”


    秦正廣皺眉道:“長公主,此事關乎人命,更關乎朝野公正與江山社稷,您怎可如此兒戲態度。”


    宋明珂道:“秦大人,本宮也想告訴你,飛花衛總部乃是朝廷重地,不是什麽人想進便能進的去處。”


    “長公主百般推諉,莫不是心中有愧?”


    “本宮若是心中有愧還會與你辯解許久?”


    二人一老一小,一個在高處一個在下首,相看兩厭卻誰也不肯服輸。


    他們雙方膠著了許久都不肯退後,湯夫人見狀,立刻跪在地上幽幽慟哭道:“我的夫君啊,你的命好苦啊,妾身該怎麽辦啊嗚嗚嗚……”


    她哭得淒慘,險些暈倒在了台階之下。而眾人雖然不敢上前去攙扶,卻也對形容可憐的湯夫人抱了一絲同情。


    “哎,真可憐。”


    “是啊,這叫個什麽事兒啊……”


    秦正廣見勢借坡下驢道:“皇上,臣請遣人前往飛花衛總部徹查!”


    有三三兩兩的官員附和道:“臣附議!”


    “臣附議!”


    “秦大人所言甚是!”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官員都跟著附和了起來,那此起彼伏的附議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聽起來聲勢屬實不小。


    這件事走向如何,全看宋傾嵐的決策。


    宋傾嵐放在背後的手指輕輕地動了動,這是他思考時的動作。


    他當然知道這些世家官員隻是想借機削弱宋明珂的權柄,然而宋傾嵐不能立刻阻攔。


    他是君主,自然是隨心所欲,可這並不表明他在任何時候都有為所欲為的權力。


    朝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一旦他的決策走向了偏頗,那麽他的妹妹甚至於他本人都可能受到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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