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走廊的一隅,昏黃的燈光灑在何香身上,她緊握著吳建國的手機,指尖傳遞著不安與焦慮。夜色已深,手表上的時針悄然指向了十,而她的通話卻遲遲未能穿透北平的寂靜,抵達小姑何婷那裏。第一次、第二次,撥打電話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迴響,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得到絲毫迴應。何香的心,隨著每一次“嘟嘟”聲逐漸下沉。


    無奈之下,她隻得調整策略,將希望寄托於何婷家中的固定電話。手指在按鍵上輕觸,一串數字仿佛承載了全部的重量。等待,總是漫長而煎熬,一分鍾的時間在此刻仿佛被拉長了無數倍。正當何香幾乎要放棄希望之時,電話那端終於傳來了聲音,是張家保姆溫柔而略帶困意的聲音。


    “喂,您好請問招誰?”保姆的問候如同暗夜中的一縷微光,給何香帶來了一絲慰藉。她迅速調整唿吸,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而急切:“您好,我是何香,是何婷的侄女。請問我小姑何婷在家嗎?我有急事需要找她,請您務必幫我通知她,讓她用手提電話給我迴個電話,好嗎?”,張家保姆答應之後,何香迅速掛斷電話,此時的何香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然後著急的原地等著何婷打電話過來。


    何香之所以采取這樣的迂迴方式,是因為在這個信息泄露無處不在的時代,家庭固定電話的分機可能成為無形的耳朵,無聲無息地監聽一切。而這次通話的內容,關乎吳鵬飛的秘密——一個連張家都不曾知曉的與何婷千絲萬縷的聯係。保密,成為了這場無聲對話的首要法則。


    大約等了五分鍾,何香手中的手提電話驟然響起,清脆的鈴聲在靜謐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她迅速按下接聽鍵,眉頭緊蹙,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與不安:“小姑,你現在說話方便嗎?是不是用手提電話打過來的?”在那個年代,“大水壺”手提電話尚未配備來電顯示功能,因此何香隻能如此詢問。


    電話那頭,何婷正獨自坐在房間中,聽見何香如此焦急的聲音,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擔憂。她溫柔而關切地迴應道:“現在就我自己在房間裏麵,我是用我的手提電話打給你的。小香,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的事情?你先別那麽著急,慢慢告訴小姑,小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


    何香聽到這熟悉而溫暖的聲音,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眼眶漸漸濕潤。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情,但一想到表哥在派出所裏遭受的磨難,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滑落。她用顫抖的聲音,帶著哭腔說道:“小姑,不是我出事,是表哥他在派出所裏麵被那些警察濫用私刑打到進了醫院,現在還在接受治療,不知道傷得嚴不嚴重。”


    何婷聞言,眉頭緊蹙,臉上滿是疑惑之色,她輕輕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解:“小香,我剛剛才親眼見到你表哥迴家了,他怎麽會在派出所裏麵被人打呢?”她的語氣中透露出對這不合常理之事的深深疑惑。


    何香聽後,眼神中閃過一絲了然,似乎終於捕捉到了一些吳鵬飛不肯與何婷相認的原因。她帶著一絲責備的口吻,緩緩說道:“小姑,我說的‘表哥’是吳鵬飛大表哥,並非張興強。”她的聲音雖輕,卻清晰地傳入何婷耳中,如同利劍一般提醒何婷。


    身在北平的何婷心中頓時湧起一絲愧疚,她焦急地追問:“小香,鵬飛為什麽會在派出所被警察毆打?他傷得怎麽樣?那些警察為什麽要對他下此毒手?”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對兒子的關切與擔憂。


    麵對小姑的連珠炮似的問題,何香腦內迅速組織語言,以最簡潔明了的方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告知了何婷。最後,她語氣沉重地說道:“小姑,表哥因吩咐保鏢打了那個有背景的人,導致自己在派出所裏被打傷住院。那人的小叔是鵬城公安局的二把手,而父親則是教育局的副局長。這次事件便是那人的小叔在背後操縱所致。我害怕表哥後麵還會有危險,小姑,你一定要想辦法幫幫他。”


    此時,何婷麵對何香的請求,內心頓時泛起一陣漣漪。鵬城市的一把手,那可是自己公公張伯清昔日的下屬,隻要張伯清一句話,此事便能迎刃而解。然而,心中的顧慮如同巨石般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吳鵬飛是她的親生兒子,這個秘密如果被張伯清知道的話,不但自己會失去如今在家族的地位甚至還會被掃地出門,連娘家都有可能會因為這件事情而遭到張家打壓,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小兒子知道之後會有多麽的傷心,多麽的難過,多麽的委屈。


    更何況,大兒子與小兒子之間本就因為李楚存在嫌隙,若張伯清幫助了吳鵬飛的事情,讓那小兒子知道之後他的反應無疑會掀起一場家庭風暴。一時間,何婷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眉頭緊鎖,不知如何是好。


    何香剛剛訴說完之後,便站在那裏心裏非常著急地等待著小姑何婷的迴應。時間仿佛凝固,在這兩分鍾焦急的等待中緩緩流逝。電話那頭依舊沒有傳來何婷的聲音,何香心中已隱約猜到了幾分——小姑或許是出於怕被人知道她跟吳鵬飛的關係,從而選擇了知道但不敢出手幫忙的態度。


    何香心中雖已明了小姑的態度,卻並未表現出絲毫的埋怨。她輕輕歎了口氣,帶著幾分譴責與理解,緩緩開口道:“小姑,我能體會你的難處。我這就親自打電話給爺爺,求他老人幫幫表哥。這麽晚了還打擾你,實在不好意思。”話音未落,何香已果斷地掛斷了電話,留在電話那端的何婷,心中五味雜陳,思緒萬千。


    這一刻,何婷仿佛能透過電話,感受到何香那份沉甸甸的失望與無奈。她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愧疚與自責,因為她從吳鵬飛出生到現在並沒有盡過一分作為母親的責任,現在明明有能出手幫一下吳鵬飛了,但卻因為害怕被別人知道自己跟吳鵬飛的母子關係而選擇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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