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靜淑很矛盾,其實柳歆誠是個很不錯的結婚對象,家庭好人品也好,現在又自陳對她有情,比起方氏和陸文義給她找的那些人來說,簡直是再好也沒有的選擇。


    可是她穿過來,並不是為了過自己的安穩小日子的。捫心自問,她對柳歆誠也並沒有男女之情,若隻是因為他是個合適的結婚對象,就答應這門親事,對他未免太不公平了。


    「多謝柳公子的好意。隻是這條路又艱險又漫長,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走下去,怎能再拖累旁人?」她終於還是開口婉拒。


    柳歆誠心裏一沉,馬上道:「這怎能說是拖累?我……」


    陸靜淑終於抬起頭,打斷了他的話:「柳公子以後是要入仕途的,身上還背負著柳家的期望與榮光,我自知並不是公子良配。」


    兩人目光相對,柳歆誠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才輕聲問:「其實你就是心中對我無意吧?」其他的不過是用來婉拒他、讓他不至於沒有顏麵的借口。


    陸靜淑收迴目光,默認了。


    「你現在可是有了意中人?」柳歆誠又問。


    陸靜淑:「……」


    柳歆誠忽然笑了起來:「那就好,我並不急,來日方長。」


    陸靜淑微微蹙眉:「這又是何必?柳公子,我們相識時日也不短了,我的性情你應知道一些,我並不是那種欲拒還迎或欲擒故縱的人。如若因我之故,誤了你……,我豈非成了千古罪人?以後叫我怎麽去見文姨母?」


    柳歆誠沒想到她這麽堅決,頓時一愣,說不出話來。


    「你的好意,我實在無法領受,抱歉。」陸靜淑說完最後這一句,幹脆起身,「我還有些事要辦,告辭。」


    柳歆誠飛快站起攔在門前,看著她說道:「你放心,這是我的事,我不會連累你。」


    他神色堅定,目光中帶著執著,陸靜淑知道一時半刻無法說服他,這事終歸還是要時間來解決,所以也沒再多言推拒,隻道:「可你並不是一個人,你是柳家的子弟,背負著家族的期望。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再好好想想吧。」說完就繞開他推門出去。


    柳歆誠知道此刻再多說也無益,但是他又很不甘心,隻能默默跟在陸靜淑身後。一直到了茶樓後門,看她上車走了,才獨自一人找了一個小酒館,坐下來自斟自飲。


    最後柳歆誠是被郝羅博扛迴去的。


    昨天就見柳歆誠心事重重,問他又不說,今日一早又匆匆出門,郝羅博問了柳歆誠身邊的人,知道他是去見陸靜淑,也沒去尋他。誰知到了下午,柳歆誠的從人找不著他了,求到郝羅博這裏,他帶著人滿京城裏找,直到傍晚才找到了喝醉的柳歆誠。


    那會兒柳歆誠還沒醉倒,看見他進去,還笑著叫他:「表哥,來,今日一醉方休!」


    郝羅博奪了他的酒杯,拉著他要迴家,柳歆誠不肯。兩人糾纏半晌,柳歆誠忽然揪住了他的領子,問:「表哥,你實話告訴我,趙王他,他是不是對陸姑娘有非分之想?」


    「胡說什麽?什麽叫非分之想!」郝羅博扯開他的手,「別鬧了,快迴家!」


    柳歆誠嗬嗬笑:「表哥連我都不說麽?你今日就告訴我一句實話不成麽?」


    郝羅博慶幸沒把下人叫進來幫忙,為了快點把柳歆誠帶迴去,他隻得耐心道:「我說實話,我並不知道殿下心裏想什麽。不過,你和陸姑娘的事無論成與不成,必定都與殿下沒有幹係。陸姑娘那樣的人,誰能做得了她的主?」


    柳歆誠終於鬆手,癱坐在椅上,又喝了一杯酒。


    郝羅博看他這樣有些不忍,也猜到他必是在陸姑娘那裏碰了壁,就又說了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也不要太執著了。陸姑娘這樣的,隻合做一遮天蔽日的大樹,而非被人嗬護在羽翼下的花草。」


    「你們就這麽看不起我?我的心胸就那麽狹窄到容不下她跟我並肩而立?」


    郝羅博一歎:「這不是你自己的事兒。」他們這些世家子弟,身後都有宗族,可以說自成一片蔭蔽子孫的樹林,他們是容不下外來的特立獨行的樹種的,更別提娶陸靜淑這樣一個媳婦。


    柳歆誠無話可答,幹脆舉起酒壇子灌了起來,郝羅博阻攔不及,隻能眼睜睜看他全喝了下去。


    「那又如何?隻要她肯,我就能說服父親母親!可是她不肯……」這一句還沒說完,柳歆誠就已經倒了下去。


    郝羅博忍不住歎息:「鳳非梧桐不棲,既為梧桐,又豈是尋常人能得的?」說完叫了下人進來,一起把柳歆誠抬了出去。


    第二日起來,柳歆誠很讓人意外的開始勤奮讀書,似乎絲毫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柳太太雖然也知道兒子在陸靜淑那裏碰了壁,卻並沒有開口詢問,也沒有另行安排他的婚事,隻讓兒子以會試為重。


    郝羅博的目標也是會試。他特意在閉門讀書之前先去了一趟趙王府,跟田從燾打了招唿,臨走時還做不經意狀提及了柳歆誠和陸靜淑的事。


    田從燾很意外,他沒想到柳歆誠會這樣當麵直接表白,更沒想到陸靜淑會拒絕。他們二人,年紀相當,家世外貌也都匹配,柳歆誠雖然還年少,看不出以後的前程,但他本人確實是個優秀的少年。為什麽陸靜淑會不願意呢?


    「你瞧,我呢,就像是那天上正在飛的大雁,我一心隻想飛得高飛得遠,做一隻自由飛翔的鳥兒。可是婚姻呢,就像是鳥籠。那鳥籠再華美,再舒適,也依舊是關住我的鳥籠,就算裏麵有另一隻很好的鳥兒陪著,我也不甘心。」


    說這話的時候,陸靜淑正跟田從燾並肩站在地王廟旁邊的土坡上。她今日穿了粉襖藍裙,立在當地嬌小玲瓏、俊俏可人,可說出的話以及周身的氣質,卻與外貌的柔嫩纖細截然不同。


    田從燾側頭看了她一會兒,在她轉頭迴望之前,終於也把目光調向了天際,「可是你總不能一輩子不進這個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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