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從燾微笑,眼睛看著前方,問:「若有機會讓你一展抱負,你有信心締造一個自己心中的盛世麽?」


    陸靜淑做吃驚狀:「我一個小女子,哪有這個本事?不過是信口胡說,王爺莫取笑我了。」她心裏雖驚疑不定,還是忍不住試探了一句,「若換成王爺,倒還有可能。」


    田從燾並沒有如陸靜淑想象中的直接辯白,或是表現出不悅,斥責她大逆不道,他隻是繼續微笑著,說道:「我啊,我恐怕也做不到。知易行難,前路多崎嶇,誰知什麽時候就改了初心?」說到後來,他唇角的笑意消失,慢慢隻剩苦澀。


    陸靜淑看不懂他,他此刻一點也不像個二十幾歲意氣風發的王爺,反而像一個曆盡滄桑之後滿心疲憊的旅人,雖然他本來就是個憂鬱內斂的人,但陸靜淑也從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失落絕望。


    不對,絕望?他為什麽要絕望?「那要做了才知道。」陸靜淑忍不住開口了,「人生短短幾十年,若是還沒開始走,就因畏懼路途艱險而止步的話,又如何能欣賞到一覽眾山小的風光?」


    「可是你不怕麽?」田從燾終於轉頭看向她,「不怕中途被風光迷了眼,不肯往上走麽?不怕走著走著摔落山溝,再也不能翻身麽?」


    陸靜淑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迴視他,答道:「那也要走走試試,因噎廢食的事,我是不肯做的。隻要心中存著一線希望,努力向前走,這山頂總能走到,反之,前怕狼後怕虎,那就哪也去不了,幹脆就也不要向往山頂的風光。」


    田從燾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容終於重迴臉上:「受教了。我真好奇,陸家到底是怎麽養出陸姑娘這樣一位女中豪傑的。」


    陸靜淑心裏咯噔一下,心說是不是得瑟大勁了,剛想往迴圓幾句,田從燾就說:「迴去吧,我都聞見香味了,估計素齋已經好了。」


    虛驚一場,陸靜淑鬆了口氣,跟他一起下山坡迴到廟裏,見了陳皎寧,各自用了素齋,就分別迴去了。


    她和陳皎寧又在莊子上住了三天,才迴到城裏去看南貨鋪子開張,這次郝羅博和柳歆誠還是都沒出現,但也讓人送了一份賀禮。陳皎寧問了來人,聽說兩人是被柳霄關在家裏讀書,不免笑了一迴。


    「讓他們再沒事亂晃,我看他們也該緊緊皮了,表姐夫還說是來讀書的呢!我就見他瞎忙活了。」


    陸靜淑想起明年有鄉試,估計柳歆誠要下場,郝羅博上次落了榜,下一科開考也隻剩一年半,是該閉門讀書,就附和道:「若要走科舉之路,是該好好讀書了。盧公子也要參加明年鄉試麽?」


    陳皎寧臉一板:「我怎知道?」


    她這幾天都不願再提起盧笙,陸靜淑猶豫許久,還是沒有把盧家女兒的事告訴她。想著也許過幾個月,她這少女心思就淡了,所以自此以後當真沒有再在陳皎寧麵前提起盧笙來。


    陳皎寧一直在長安住到了十月裏,才不情不願的跟著來接的下人迴去,而且要不是家裏來信說,她再不迴去,就要陳皎明來接,她還不肯。


    「如今天也冷了,哥哥去年受了那麽重的傷,才養得好了些,我怎能再叫他奔波?」陳皎寧拉著陸靜淑的手跟她告別,「我也隻好迴去了。」


    陸靜淑點頭:「迴去吧。令尊和令兄都很疼你,若有什麽事,不妨和他們直說。」她指的是盧笙的事,這兩個月眼看著陳皎寧笑容越來越少,落落寡歡的時候越來越多,她就知道她放不下,所以幹脆建議她問問父兄的意見。


    陳皎寧卻沒領會她的意思,隻隨便點頭:「我知道,你要常給我寫信。」眼看著要分別,她最後附到陸靜淑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你別光想著別人,也想想自己。柳歆誠待你實有幾分真心,你們兩家又有交情,實是難得的良配……」


    陸靜淑推了她一把,她卻拉緊了陸靜淑的胳膊把話說完:「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我並不是取笑你,是真心想勸你,來日若等他中了舉,那便更難了。」


    陳皎寧說完鬆開手,輕輕歎了口氣:「再沒什麽比情投意合更好了。」


    「行了,你才是少操心呢!」陸靜淑推她上車,「我心裏有數,你放心。快走吧,晚了耽擱投宿。」


    陳皎寧依依不舍的上車走了,陸靜淑也坐車迴城,路上免不了琢磨她說的話,柳歆誠?有情人?怎麽想怎麽不搭!他怎麽可能對自己動真心?難道是原著的男女主效應?


    陳皎寧走了以後,陸靜淑再沒怎麽出過門,一則是天氣冷了,二則她也得在家裏裝裝乖女兒,讓方氏放心。不過方氏反倒疑惑,不止一次問她,最近怎麽都不出去。


    陸靜淑就說鋪子都步入正軌了,陳皎寧也迴了家,她再沒什麽事要出去辦,自然就在家陪母親了。


    方氏心裏狐疑,叫了李媽媽來問,聽說柳歆誠最近都在家閉門讀書,這才放了心。不過她沒幾天就找了機會,帶陸靜淑去柳家尋柳太太說話。


    柳太太家宅和睦,除了小兒子還沒定親,正在閉門苦讀,別的再沒什麽可操心的,所以也很高興見到她們來。柳太太特意把陸靜淑叫到身邊來坐,誇她能幹有本事,竟然能想到讓叢蓮如一個女子當堂坐診,還做得這麽好,真是不容易。


    「她就是愛胡鬧。」方氏摸不準柳太太的意思,忙開口解釋,「現在被她父親縱的,膽子也大了,我略說兩句,她父親還要嫌我拘束她,說就該早點讓她知道當家的難處。」


    柳太太笑道:「是這個道理。雖說我們這樣的人家,不用我們凡事親力親為,可若是什麽都不懂,凡事盡讓下人去做,到時奴大欺主,受了蒙騙,損失些錢財還是小事,萬一有別的什麽差錯,那才是追悔莫及。」


    方氏看她態度是讚同的,鬆了口氣,道:「我也是想到這個,才沒那麽拘束她。」


    「你也不要太緊張,我看靜淑這孩子是個懂事的,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她心裏都有數。」柳太太笑眯眯的拍了拍陸靜淑的手,問了她一句,「是吧?」


    陸靜淑一直掛著微笑聽她們說話,此時聽柳太太問,就點點頭。


    柳太太似乎對叢蓮如很好奇,又問了幾句關於她的事,陸靜淑就把她的身世經曆都講了,柳太太聽完深深歎氣:「真是可憐,難得她有這份心氣,能自己立得起來。也是她命好,遇見了你肯幫她。」


    「其實我也沒幫什麽忙。」叢蓮如這件事,陸靜淑自始至終也沒出麵,都是私下傳話,請趙王他們辦的,所以她也不居功,免得惹些沒必要的麻煩,「隻是順便一起合夥開了這間惠民堂。」


    柳太太一笑:「你也不用瞞我了,誠哥兒都跟我說了,叢姑娘能學醫,還是你建言的。聽說她下針不錯?我有個舊交,一到這個時節就雙腿疼痛,走不得路,大夫說最好是針灸,可此事到底多有不便,她也就一直拖著不曾施針,我聽說了叢姑娘的事,就動了心思,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治。」


    陸靜淑把柳歆誠多嘴的事暫時先放下,迴道:「叢姑娘是自小就跟她母親學針灸的,算是家學淵源,我也看過她在惠民堂給病人紮針,可是到底能不能治,卻也不敢說。治病,總得先見了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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