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皎寧被他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當即惱羞成怒,反駁道:「我倒忘了柳公子自己是個最守規矩的呢!不過這麽守規矩的柳公子,怎麽也招唿不打一聲就貿貿然上門來了?這莊子上可隻有我們兩個姑娘,並無別的長輩在呢!柳公子既然知道非禮勿言非禮勿聽,剛才怎麽又要追問我?」


    這兩句正中柳歆誠軟肋,他無法解釋,隻得說道:「今日之事我確實有失禮的地方,但陳姑娘自己就不覺得剛才言語過於肆意,實在傷了陸姑娘待你的一片誠心麽?」


    陳皎寧剛才之所以言笑無忌,實在是因為沒把郝羅博和柳歆誠當外人,這兩天又調侃陸靜淑順口了,一時沒多想就說了出來。這會兒聽柳歆誠直言不諱的指出來,一時也有些愧悔,但一想到自己本是拿他們兩個親近,才說的這話,現在反倒是他來指責自己,心裏無論如何不服氣,忍不住譏笑出口。


    「你說的原也有些道理,不過你也說了,陸姑娘本不是那種心胸狹窄、扭扭捏捏的人,我若不是知道這一點,也不會這樣當麵說笑。我們二人心中光風霽月,自不拿這些玩笑當迴事,倒是有些心中有鬼的人,看見風就是雨,自己心虛不說,反倒來教訓別人不知禮數,哼,我最瞧不上這種裝模作樣的人!」


    柳歆誠本不欲與她爭執,但她譏嘲的語氣太過明顯,又屢次提什麽心中有鬼、心虛,不免也動了怒,當下站起身冷笑道:「那也比不上恃寵生驕、隻顧自己、罔顧他人的人讓人生厭!」說完他就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沒等陳皎寧說什麽,他又站住腳說了一句,「還有,隻有心中有鬼的人才處處見鬼,陳姑娘總覺著旁人心中有鬼,沒準是你自己心裏有鬼。」


    這句話一說完,他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到院門口的時候正遇見返迴的陸靜淑。


    「你不是要在這等郝公子?」陸靜淑看他板著臉出來,詫異的問道。


    柳歆誠搖頭:「我不等他了,他若是來找我,你就說我有事先迴城了。」


    陸靜淑應了一聲,要送他,他隻說不用,就快步走了。陸靜淑摸不著頭腦,隻得自己迴身進廳,誰知一進去就看見陳皎寧在抹眼淚。


    「……你不會是跟柳歆誠吵架了吧?」要不然怎麽這一會兒的功夫,柳歆誠氣唿唿的要走,裏麵陳皎寧還哭了呢?


    陳皎寧扯袖子使勁擦了一把臉,說道:「誰跟他吵!假道學!」


    陸靜淑走過去挨著她問:「到底怎麽了?」


    陳皎寧沉著臉想了一會兒,抬頭先跟陸靜淑道歉:「我剛才說錯了話,不該當著他們兩人就那樣說笑,你別怪我。我,我不是,不是有意……」


    「行了,我明白,我也沒生氣。」陸靜淑按著她的肩膀安撫,「隻是有些玩笑實在不該這樣開,若是生了什麽誤會就不好了。」


    陳皎寧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我,我是想說給表姐夫聽,好試試王爺是不是……」她說著悄悄往外看了看,低聲補全,「是不是對你真的有意。」誰知道把柳歆誠給試出來了!


    陸靜淑十分無語:「我都跟你說了沒有了,你怎麽就不信呢?」她又不能把趙王和皇後的八卦說出來,真是憋屈的要命!


    「好啦,我知道錯啦,剛才那個假道學先生已經教訓我一迴了,還說我恃寵生驕、隻顧自己、罔顧他人,讓人生厭……好像他自己不討人厭似的!」陳皎寧衝著門外的方向狠狠翻了個白眼。


    陸靜淑失笑:「你倆果然吵架了,說實話,要不是你跟盧……,我還真以為你會和柳歆誠是一對歡喜冤家。」


    陳皎寧做出一副誇張的見鬼的表情,道:「有時候我真懷疑你長了一顆粗獷的男子心!怎麽就一點不開竅呢?他剛才為了你都急成那樣了……,你……」


    「你什麽你!別胡說!」陸靜淑戳了她腦門一下,「行了,我知道你倆相看兩厭。柳歆誠自視甚高,我瞧著這世上就沒誰能入得了他的眼。你也別跟他生氣,他就這脾氣。」


    陳皎寧哼了一聲,表示她大人不記小人過,隻要柳歆誠不再來惹她,她也不會跟他計較。


    不知柳歆誠是不是也因為這次的事心裏有了芥蒂,從這次走了之後,一連許多日都沒有再來找過她們,連郝羅博也神奇的沒有再出現,陸靜淑跟陳皎寧兩個人就很清淨的過了一段教學相長的日子。


    她們在莊子上住了十天,陸靜淑射箭沒什麽長進,騎馬倒是不再像以前那麽僵硬了,陳皎寧為了鍛煉她,還叫人牽著她的馬,帶她從莊子一路騎馬去了地王廟。


    小廟的山門依舊破舊,小沙彌的僧袍也依舊打了補丁,不過此時正值夏秋之交,四周的景致倒還不錯,進了廟門以後,牆邊門口還能看到一些野菊花,給這小廟增添了些生氣。


    陳皎寧是奔著素齋來的,所以在拜過菩薩之後,第一時間就帶著食材去了廚房,要找廚子商議一下怎麽烹製。


    陸靜淑自己在廟裏轉了一圈,然後就到桂樹下的石凳上坐著休息,想順便鬆弛一下騎馬時緊張的腰背和大腿。她坐著看了一會兒風景,又跟陪著她的巧玲說了幾句閑話,就聽見前麵有人聲響動。


    「這時候還有別的香客來?」陸靜淑詫異道。


    巧玲也很不解:「要不奴婢去看看?」


    陸靜淑擺手:「算了,別打擾人家,咱們在這坐會兒吧。」她想著難得有香客來,就讓寺裏的僧人好好招唿吧,自己別去添亂,沒想到來人反而來打擾她。


    「陸姑娘,住持師父迴來了,請您去前麵禪室一坐。」人聲漸歇之後,小沙彌急匆匆過來尋陸靜淑。


    陸靜淑詫異,她跟道真和尚沒啥交情啊,來的時候聽說主持不在,出去登山去了,她和陳皎寧還覺得省事,不用打招唿了。沒想到他迴來,竟然派人來請,陸靜淑不好不去,隻得起身跟著小沙彌去了前麵禪室,進門之前還請他代為告知陳皎寧一聲。


    她打開禪室的門,道真已經站在門口等她:「有勞陸姑娘移步。」


    陸靜淑忙迴禮,跟他客套了兩句,這才進門向裏走,結果剛走了幾步,就看見了裏麵端坐喝茶的田從燾。


    「原來是王爺跟大師一起登山去了。」陸靜淑掩下驚訝,上前行禮問好。


    田從燾讓她免禮,點頭笑道:「出去走走,散散心。沒想到你和陳姑娘也過來了。」


    陸靜淑就問了幾句山上的景致,田從燾簡略描述了一番,道真在旁補充:「人在平地之時,所見所聞不過這一方天地,喜怒哀愁也不過是這方天地裏的小小執念。可一旦走出去,身在高處,視野心胸都為之開闊,那些小小執念隨即化入塵埃,隻覺身輕心寬,再無掛礙。」


    「我還以為大師這樣的得道高僧,早不把世俗執念存於心了呢。」陸靜淑聽了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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