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天上突然飄起了小雪。


    在月光的映照下,一片一片的雪花從天而降,晶瑩剔透,美輪美奐,給這個世界都平添了幾分美意。


    木小九輕輕的挽著狐小仙的腰肢,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站在窗前,一邊看著細雪紛紛揚揚的飄落,一邊說著兩人之間的悄悄話。


    他們在江南。


    而在江南的另外一處,梅莊之中,比試依然還在繼續著。


    梅花瓣與無形氣勁伴隨著黃鍾公膝上琴弦的輕響,在半空中相互交匯到了一起。在這一瞬間,天地間似乎再沒有什麽其他的聲音了。剩下的,隻有琴弦的響聲,還有梅花瓣發出的清脆聲。


    下一刻,無形氣勁猛然爆碎,梅花瓣也倒飛而迴。


    以這兩者交匯的地方為原點,一陣風壓驟然爆出,永月額前的那縷發絲被這陣狂風給吹的向後飄飛了起來,他身上那條月白色的袍子也是擺動不已。但永月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任憑那強風在身上吹拂,他都宛若一顆青鬆一般站的筆直。


    黃鍾公突然幽幽的歎了口氣,然後說道:“你,沒有用全力吧。”


    永月的嘴角微微一勾,蕩起了一抹笑容“大師傅果然目光如炬,連我藏拙都被你輕易地看了出來。看來,徒兒我還有很多要學習呢。”


    黃鍾公並沒有因為永月的誇讚而開心,反而是露出了一抹絕望之色“你早已獲得了梅莊門下所有弟子的支持,所以才能輕而易舉的把他們調走,讓梅莊內隻剩下我們四人。你今天根本就沒有打算放過我們四個,為什麽還不用出全力,直接殺了我們四個?”


    永月低垂著的左手尾指突然輕微的顫動了一下“大師傅,這麽傷和氣的話,幹嘛一定要擺到台麵上來說呢?你這樣可是叫徒兒我很傷心啊……”


    說著,永月微微低下了頭“既然大師傅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也把話挑明了說吧。我不出全力,就算是還債了。雖然當初你們做的不仁,但是我還是覺得,我不能不義。所以呢,先前一輪我手下留情,就當是把原來的東西都還給你們了。”


    “放心吧,我那些師兄弟都暫時撤走了,沒有在梅莊附近。若是你們能夠從我手下逃離,那麽今日,我便放過你們。若是誰不小心死在了我手裏,那就隻能怪他命不好了。”


    禿筆翁嘴唇動了兩下,抬手指著永月“你、你這逆徒!你今日一定要看著我們四個死在你麵前是——”


    “閉嘴!”黃鍾公開口嗬斥了禿筆翁一句“以前的事,是我們做的不對,永月迴來報複也是情有可原的事。而且他也說了,今日從他手下逃離的人,他就會暫時放過,這已經夠了。待會兒我糾纏住他,你們三個分頭逃離。”


    “哇哦。”永月表情誇張的拍了拍巴掌“大師傅果然重情重義,居然願意犧牲自己保全其他三位兄弟。但是就這麽不加遮掩,當著我的麵就說出你們的計劃,我看大師傅你這也是另有機心啊。”


    永月這番話說的,言外之意簡直再明朗不過。


    黃鍾公若是要舍命阻攔於他,他一時半會兒定然拿不下,因為在梅莊四人當中,屬黃鍾公的武功最高。在這種情況下,永月肯定會舍了他去追殺其他三人。如果黃鍾公真的是要舍命阻攔永月的話,那說出這個計劃倒也無所謂,可萬一黃鍾公暗藏禍心,到時候虛掩一招立刻就跑,到時候倒黴的還是黑白子、禿筆翁和丹青生三人。


    隻可惜,黃鍾公與黑白子他們四個相識相知多年,對彼此都是十分信任,所以永月的這番挑撥並沒有生效。他話才剛剛說完,黃鍾公便已經雙手撫琴向他攻了過來,而其他三人則是分了三個方向向外跑去。


    “嘖嘖,大師傅,其他三位師傅就這樣舍你而去,一點都沒有與你同生共死的意思,你就一點都不覺得傷感嗎?”永月抖手甩出去了四枚梅花瓣,輕而易舉的接下了黃鍾公的七弦無形劍,然後隨口說道。


    黃鍾公麵不改色,看著永月,兩隻手隨意的搭在七弦琴上,冷聲道:“我四人在這江南梅莊待了一十二載,看押任教主,你道我四人真的沒有想過萬一有一天事發的話,我們該怎麽辦嗎?舍掉我一條性命,換來他們三人從此浪跡江湖,這件事我們不知商量過多久了。”


    永月抬了抬眉頭,他明知道黃鍾公會跟他說這些,其實是在拖延時間,但是他絲毫沒有去追其他三人的意思,反而是輕笑著又將四瓣梅花瓣擲了出去。


    黃鍾公微微眯起雙眼,雙手齊動,在七弦琴上用力一拂,兩道無形琴音便驟然飄飛而出,在空中劃過了一條無形的軌跡,迎上了那四瓣梅花瓣。


    然而這一次,黃鍾公的無形琴音沒能攔住永月的梅花瓣。


    隻聽“嗡”的一聲悶響,四瓣梅花瓣直接有如摧枯拉朽一般擊碎了黃鍾公的那兩道無形琴音,甚至還去勢不見的襲向了黃鍾公。


    “大師傅,當年我初入梅莊,你離大師之境便還差著一步之遙;如今過了這麽久,你離大師之境的距離不但沒有靠近,反而還離的更遠了。”永月輕聲道:“這還真是叫徒兒我好生失望啊。”


    黃鍾公哪裏還有心思答話?麵對著四瓣唿嘯著朝自己襲來的梅花瓣,黃鍾公赤紅著雙眼,兩手不停地在七弦琴上撥動著。一道又一道的無形琴音隨著他雙手的揮動湧出,卻又不斷的被梅花瓣給擊碎。直到那四瓣梅花瓣堪堪離他還有五步之遙的時候,黃鍾公才終於攔下了永月的進攻。


    望著自己微微顫抖著的雙手,感受著體內已經近乎枯竭的真氣,黃鍾公突然苦笑著歎了一聲“真是想不到,你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境界了。若是沒有當年的事,恐怕我真的會為有你這樣一個弟子感到開心吧。可惜,可惜啊……”


    永月很溫柔的笑著:“說起當年那件事,大師傅,我還要感謝你們呢。而且我很好奇,你們是不是直到今天都不知道,你們其實被任我行算計了?”


    黃鍾公的表情驟然凝固住了,剩下的,隻有愕然。


    然而永月並沒有繼續跟他說下去的欲望,他隻是伸出手,一邊把玩著手中的那瓣梅花瓣,一邊往黃鍾公的方向走著。


    “幫主,人抓來了。”梅莊的大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隨後,在黃鍾公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詫異而又猙獰。因為他看到,一幫梅莊弟子居然押著黑白子、禿筆翁和丹青生三人又走了進來。


    “這……這……”黃鍾公大口的喘著粗氣,抬起顫抖的手指著永月“你,你不是說——”


    “哈!”永月笑出了聲,臉上卻沒有笑容,隻有嘲諷“我當然是騙人的啦!白癡!”


    “當初你們對我做下的事,我到現在都不能釋懷。所以,我又怎麽可能放走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呢?要不是你們被任我行給耍了,今時今日我永月可就真的成為了你們梅莊四友的犧牲品了。我會放走當時冷漠的把我扔進水牢的你們?太天真了吧你們也。”


    這一次,黃鍾公不隻雙手在顫抖了,就連他的嘴唇都開始顫抖了起來。他的嘴巴開合了好幾次,但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別愣著了,都殺了吧。”永月將手上的那瓣梅花瓣收迴到了衣袖裏,漫不經心的說道。


    在他身後,那些弟子得了命令,抬起手中的短刀,絲毫沒有猶豫的抹過了黑白子、禿筆翁和丹青生三人的喉嚨。有一個人更是直接大步上前,走到了黃鍾公的身邊,舉起長劍一劍捅了下去。


    至此,梅莊四友,全滅。而且,他們全都死在了梅莊弟子的手裏。


    永月隨意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屍體,伸出了白皙纖細,有如蔥白一般修長而又筆直的右手“我讓你們帶來的美酒呢?”


    兩個梅莊弟子走上前來,將手中的兩壇美酒遞給了永月。


    “收拾收拾,留下十個人在這裏等我的命令,其他人去把梅莊收拾收拾,能帶走的全都帶迴駐地。然後,你們就可以去跟整個江湖正式宣布,說出我們的存在了。”


    說完這句話,永月直接頭也不迴的朝著梅莊水牢的方向走了過去。


    細雪依舊在天空中不停地往下飄灑著,永月的肩頭早已經落上了不少雪花,可他絲毫沒有在意,隻有到水牢門口的時候,才抬手撣了撣身上的雪花。


    至於黃鍾公、黑白子以及禿筆翁、丹青生四人的屍體,那幹脆就沒人在意了,四個人的屍體就那樣扔在地上,甚至沒有一個人去收拾一下,就仿佛那是四條野狗的屍體一樣。


    滾燙的鮮血從四具屍體的身上流淌出來,讓他們身上始終有些地方不被雪花蓋住,甚至微微染紅了周圍的一小塊地方。


    一片片雪花不斷落在他們的傷口上,然後又不斷的被融化。


    隻是沒人會在乎了,最起碼在這杭州西湖邊上的梅莊裏麵,沒人會去在乎的,因為如今梅莊中的所有人都在忙著搬空整個梅莊。


    梅莊四友生平最好琴棋書畫,再加上梅莊整體修繕的就很有那種曲徑通幽、精致典雅的蘇州園林感覺。因此,莊中名貴的器具、文玩一點都不少。


    但有一個地方卻例外。


    在梅莊裏麵,有一個水牢,從莊中一直通到西湖湖底。這水牢常年不見天日,又位於湖底,所以陰冷潮濕,非但不像莊中那樣秀麗,反而有幾分恐怖感。


    如今,永月就在這水牢裏麵行走著。


    走了好久的過道,拎著兩壇美酒的永月才終於進入到了一處較為開闊的空間當中——這裏便是真正關押著任我行的地方了。


    永月停下了腳步,站在過道口處,看著眼前的大籠子,和籠子裏麵那個被穿了琵琶骨,還用寒鐵鏈子給牢牢鎖住四肢的人,眉目帶笑,默然不語。


    良久,籠子裏麵那個人忍不住先開了口“嗬,過了這許久,你這小娃兒終於想起來迴來救老夫了嗎?”


    永月並沒有直接迴答,反而是開口說道:“梅莊四友,已經死了。”


    雖然永月答非所問,但是籠子裏麵那個人依然還是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好好好!你這娃兒雖然長得像個娘們,但是這事辦的倒是不差。快,給老夫把這些枷鎖去了,你現在空有吸人內力的法子,但卻無法化為己用,隻能散去,你幫老夫把這些枷鎖去掉之後,老夫便把吸星大法原原本本的全部傳授給你。”


    永月的看著披頭散發,被銬住手腳,狼狽不堪的任我行,有些嘲弄的笑了笑“不用了。”


    任我行頭發遮擋下的雙眸一下子眯縫了起來“小子,你說什麽?你說不用了?你什麽意思?”


    永月拎著兩壇酒走到了大籠子的前麵,十分肯定地說到:“對,任大教主,你沒聽錯,我說不用了。你的吸星大法,不用傳授給我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好了。”


    “哈,你這小子反悔了是吧。”任我行冷聲說道:“沒想到,我居然看錯了人。你小子長得像個娘們,做事卻有幾分梟雄的風範,心狠手辣這四個字,你倒是當之無愧。”


    永月將一壇酒以巧勁扔進了籠子裏“看來,任大教主是猜到在下要出手殺了你了。”


    突然,隻聽“哐鐺鐺”的一陣聲響,任我行拖著鏈子瘋狂的跑到了籠子邊緣,扯得鏈子瘋狂響著,但是卻還是被那幾條寒鐵鏈子給鎖在籠子裏,連碰到永月都是一種奢望。


    “你這小子,果然厲害,我隻是沒想到,你居然連吸星大法都不要。怎麽,你學到了更厲害的武功?”


    永月輕輕搖了搖頭“我隻是更喜歡自己修煉出來的內力而已。還有,任大教主,你的吸星大法其實真的沒什麽吸引力。”


    任我行頹然向後退了幾步,然後突然仰天長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看來沒有三屍腦神丹果然是不行啊,小子,你動手吧!給老夫一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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