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依然在繼續著。


    從剛才開始,風突然變得越來越大了起來,吹的木小九身上的水火乾坤氅獵獵作響,他那簡簡單單的隻用一條發帶束住的頭發也跟著搖擺不定。然而,對此木小九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隻是靜靜的在那裏看著李陵。


    “我記得,當初上船的時候,張啟將軍是親手將信件交給我的,但是當我和小仙去找昊牧的時候,那段時間一直跟張啟將軍在一起的隻有他的副官。”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木小九又說道。


    李陵皺起了眉頭“你是說,王隆?”


    “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木小九搖了搖頭“從來沒聽他提過,張啟張將軍也沒有給我介紹過。但是那人中等身高,比我略矮一些,模樣普通,身材壯碩……嗯,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他的手上有一條手串,上麵是黑色的珠子,材質我沒仔細注意。”


    李陵抿住了嘴唇,若是這人模仿張啟的筆跡,從中挑撥離間的話,那倒也不是不可能。張啟三個月前剛剛新換了副官,提拔之人正是這個王隆。此人原本是江浙一帶的守軍,與扶桑人接觸的機會也不少,若是他之前就被收買了,那也能說得上合乎情理。


    隻是……如今尚且不知誰真誰假,雖然眼前這個木小九說的似乎一點毛病都沒有,但是,他還是需要依照自己的辦法來做出判斷。


    如果他沒記錯,眼前這個木小九似乎是個玩家……


    李陵眯起了眼睛“木大人,請恕在下無禮,你說的話固然沒錯,但是我還是需要對你的身份驗證一番。你先前那一刀沒有斬下來,沒有殺我,也不足以證明你就是真正的木小九。殺了一個我,這裏還會有王陵、張陵,而通過不殺我來坐實你自己的身份,能夠帶來的效益似乎更大,也更有用。”


    木小九看著李陵,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說了,我可以配合你,但是僅此一次,是我看在陛下的份上,為了大局考慮。如今大敵當前,軍營之中的內訌或是我不明不白的離開,都難免造成很大的影響。”


    李陵麵色平靜的看著木小九“木大人高義,既然如此,請跟我來一趟我的營帳。”說著,李陵轉身就走,木小九猶豫了一下,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你們兩個,出去跑一趟,一個去桃花島弟子的營地,請桃花四友過來我營帳一趟;另外一個,去一趟木特使的營帳,幫我叫一下狐小仙狐姑娘。”到了營帳門口,李陵直接朝著兩個衛兵吩咐了一句,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然後走進了營帳,木小九看了一眼兩個衛兵離去的身影,眉頭一挑,走了進去。


    剛一進入營帳,木小九就開口道:“李將軍,我那四個師弟師妹或許做不了假,但是如果我真的是假貨,那麽小仙兒肯定也是假的,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李陵看著木小九,突然笑了“不必費心,這件事,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你隻要好好等著就行了。若是你真的是木大人,我定然會負荊請罪,但你若是如信上所說一般,是個假貨,那你放心,今日就算拚了這條命,我也要把你留在這裏。”


    “嗯,不得不承認,李將軍很高明的手段。”木小九沒頭沒腦的讚了一句“現在就算我真的是假貨,在擔心之下殺了你,恐怕我也沒有能夠逃脫的機會了。”


    “哦?何以見得?”李陵笑著問道:“我營帳外麵僅有的兩個衛兵都被我支走了,你現在殺了我,然後大可以大搖大擺的離開這裏。”


    木小九在李陵的對麵盤膝坐了下來“很簡單,李將軍,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那兩個衛兵,恐怕是你的親信吧。你今晚過來找我之前,其實已經跟他們說過了對我的懷疑。我今天注意過你,你在跟衛兵對話,即便是吩咐的時候,也絕對不會去拍衛兵的肩膀,但剛才你拍了,而且一輕一重,這也未免太明顯了一點。”


    “我想,你應該先前跟他們有過約定,如果你死了,兇手一定是我;如果你活著迴來,還帶著我,而且我還有嫌疑的話,你就會去拍他們的肩膀,一輕一重應該是一種吩咐好的暗號。嗯……我猜一猜,現在外麵應該已經全營戒備了吧。”


    “而且我敢說,我的營帳離你的營帳這麽近,但是小仙兒來的絕對不會很快,因為那兩個衛兵需要先去吩咐命令,然後才會去找人。”


    李陵臉上的笑容一斂,神色頗有些複雜的看了木小九一眼“現在,我有些相信你是真正的木小九了。”


    沒等木小九開口詢問,李陵就直言說道:“我仔細搜集過你在大元之事上的資料,並以這些資料為根本,分析過你的行為。其實你在大元的謀劃之所以能夠成功,計謀最多隻能占到三層。”


    “嗯,那剩下七層呢?”木小九饒有興趣的問道。


    “剩下七層……”李陵深吸了一口氣“兩層在於情報,你的情報不錯,很多事情都能及時的反饋到你那裏,方便你展開後續的動作;還有五層,則在於你的觀察能力和你對人心理的把控能力。”


    “你的整個大元謀劃說白了其實隻用兩個字就能概括,那就是用人。你利用諸葛神侯、宇文閥、獨孤閥甚至陛下,這是用人,你藏身於趙敏麾下,借她的手來完成很多動作,這是用人,就連你借助江湖人士的力量去覆滅天下會,這也是用人。你的整個謀劃,完全是圍繞著用人展開的。而想要做到這種程度,你必須要識人,知人,還要善於看出每個人的喜好、習慣和思考問題的方式。”


    “嘖,李陵將軍還真是高看我。”木小九笑了笑。


    就在這時,營帳的簾子突然掀開了,一個衛兵帶著狐小仙走了進來“啟稟將軍,狐小仙狐姑娘帶到。”


    李陵點了點頭,揮手示意那衛兵先離開,然後轉頭看向了狐小仙“狐姑娘,這麽晚了還冒昧打攪,真的是不好意思,隻是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請你幫忙,還請你先坐一下,還有人沒來。”


    狐小仙還是有些糊塗,但是見木小九點了點頭,便幹脆挨著木小九坐了下來,也沒有先問些什麽。


    狐小仙到了之後,木小九和李陵兩人也就沒有再聊天了。


    又過了一會兒,羽逸飛、一簫奈何、白鳳和陌小可四人也被另外一個衛兵帶了進來“啟稟將軍,桃花四友,羽逸飛等四人帶到。”


    李陵微微頜首,抬手請四人坐了下來,然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本將軍接到密報,密報上說,眼前這位特使大人,木小九是一個冒牌貨。”


    “什麽!?這怎麽可能!?”狐小仙直接開了口“小九怎麽可能是假的?我們倆這段時間一直都在一起,就沒分開過幾次。”


    羽逸飛他們四個也是麵麵相覷,然後齊齊搖起了頭“李將軍,你的密報是不是弄錯了,木師兄怎麽會是假的?先前他跟我們四個聊天時候的那種姿態,動作甚至語氣都是一模一樣的。”


    李陵抬手往下一按“停,你們說的我都知道,但是姿態、動作、語氣,這些都是可以模仿的。我曾聽聞江湖上有的易容術的高手,甚至可以以假亂真,就連一起生活的家人都認不出來。而且,狐姑娘,沒分開過幾次還是有分開過的,你仔細想一想,有沒有哪次分開之後,木小九發生過一些變化的?”


    狐小仙搖了搖頭“李將軍,我敢肯定小九是真的。我和他都是玩家,先前在營帳裏的時候他曾經跟我說過,讓我下線去睡覺,就這一句話就足以讓我確信他是真的小九。”


    “何以見得?”李陵眉頭一皺。


    狐小仙臉一紅“因為在另一個世界裏麵,我們倆已經同居了。所以他知道我在這種吵鬧的地方根本睡不好,才會讓我下線去睡覺。”


    除了木小九之外,其他五人都是一愣,李陵更是在心中暗自思索到,難道真的是張啟那邊出了問題?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要再確認一下,以防萬一。”張啟最終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行事“羽公子,白姑娘,你們四個有沒有什麽可以證明眼前這個木小九真假的辦法?”


    羽逸飛皺了皺眉頭,然後突然眼前一亮“木師兄,還記得在桃花島的時候,那天晚上我們四個去你院子找你請假,你還留我們在你那裏喝了酒的事嗎?”


    木小九翻了個白眼“你……無不無聊啊……你們隻去過一次我的院子,是在我迴島授課的那一段時間。而且那天你們是早上去的,我帶著你們晨練來著,喝的也不是酒,是粥。”


    羽逸飛鬆了口氣,然後點了點頭道:“是真的,這事除了我們四個和木師兄之外,沒幾個人知道,最多也就隻有幾個桃花島弟子中跟我們四個交好的人聽我們說過。”


    李陵點了點頭,卻沒有就此作罷“還有別的桃花島弟子知道嗎?好,我知道了。白姑娘呢?有什麽可以問的嗎?”


    陌小可鼓起勇氣嘟著嘴說道:“李將軍你怎麽這樣啊,羽大哥的問題還不夠嗎?我們整個桃花島上除了師傅之外,就隻有木師兄最厲害了,哪個桃花島弟子能冒充得了他啊。”


    李陵搖了搖頭“就算桃花島弟子冒充不了,別人也能,隻要從桃花島弟子那裏探聽到了消息就行。”


    陌小可張了張嘴,最後卻還是氣衝衝的坐了下來,一副小孩子模樣。木小九看著陌小可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衝著白鳳說道:“白師妹,你問吧,就當是為了讓李將軍死心了。”


    白鳳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狐小仙,然後在心中下定了決心,開口問道:“你在桃花島上做過幾個酒葫蘆?分別送給了誰?上麵雕刻了什麽圖案?”


    木小九想都沒想就直接答道:“我一共做了四個酒葫蘆,一個我自己留著了,現在就在我腰上掛著呢,剩下三個我送給了皇阿瑪一個,沒刻什麽圖案,送給黃師姐的那個雕了我們初見時候的場景,送給師傅的那個我則雕了已故師母馮蘅的畫像。”


    白鳳也點了點頭“這迴可以確認了,師傅的那個葫蘆從來沒有拿出來過,整個桃花島上隻有木師兄、黃師姐和師傅見過上麵的圖案,就連羽逸飛和一簫都不知道,我和小可還是黃師姐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告訴了我們,我們倆才知道的。”


    “這樣嗎……”李陵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木大人,你還願意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木小九幹脆利落的迴答道:“不願意。”


    李陵自嘲一笑,然後看向了狐小仙“狐姑娘,我基本上已經相信木大人了,但是,我還是想請你幫我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狐小仙一把挽住了木小九的胳膊,堅定不移的說道:“我不問。他是我的小九,我很清楚,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所以我不需要去問什麽問題來證明他的身份。如果我連認出他是真是假都做不到的話,又憑什麽說我是他女朋友?”


    白鳳和陌小可看著狐小仙,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木小九在提到狐小仙的時候,眼睛裏會有遮掩不住的光芒了。


    “算了小仙,你問一個吧,就算是做善事了。”最終,木小九還是搖著頭說道:“你不是在為你自己證明我的身份,而是在向李將軍證明,我就是木小九。”


    狐小仙這一次沒有再拒絕,而是特別溫柔的笑了一下“那,我問你,你還記得我們去杭州那一次,在斷橋邊上,誰送了我們什麽東西嗎?”


    木小九看著狐小仙,輕輕點了一下狐小仙的鼻尖“我怎麽可能會忘?西湖旁,斷橋邊,本來說好帶你去看雷峰夕照和斷橋殘雪的,結果路上突然遇到了下雨。好在那天運氣好,遇到了一個擺攤賣傘的老婆婆,她送了我們倆一把青花油紙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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