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萬草剛才鬧得最兇,見罷也心裏作嘔,但是因為尚未早飯,因此能忍得住,不過也震驚的盯著狗脖子看,沒辦法移動眼珠子,幾顆冷汗冒出額頭,在臉頰上往下爬。他是原縣令家的人,和丁山家人不和,本來是向取笑丁山的,這迴被丁山這個小孩嚇的夠嗆。


    整個街道的氣場變了,原來大家是高高在上的嘲笑丁山,現在全部呆如木雞,囂張的氣焰消失不見,所以丁山忽然覺得無端的輕鬆了起來,很舒服很愉快,就好像餓的要命時候喝了一碗香噴噴的小米粥,非常得勁。


    有些道理並不是聰明人就比傻子懂得多,反而是傻子更容易理解。就像幾條狗吃食,最強壯的永遠第一個吃飯,別的狗在一旁按照強壯程度排隊。這是因為比傻子更傻的狗子,更能領會強壯和壓製的意味。


    “這事怎麽了,為什麽我剛才大家讓我很無措很難受,現在讓我很得勁?”丁山狐疑而好奇的掃視了一下大家。但是他隻看到牛萬草很詭異的呆傻在那裏,半蹲著身體,臉色發白流著汗珠子。


    “是為什麽,是汗珠子的原因嗎?為什麽勇氣和底氣消失不見了,隻剩下顫抖的雙腿和僵直的身體?那是什麽東西,一下消失不見了?是什麽?”丁山似乎看到牛萬草身體裏麵什麽東西隨著汗珠子流出體外,但是細細一看又什麽都看不到,因此好奇的伸出手指,試圖摸一下那汗珠子。


    那手摸索了三隻狗脖子後,三隻狗頭就掉地上了,現在又摸向了…


    在丁山的手碰到牛萬草額頭的瞬間,如同晴天霹靂,牛萬草身體立即繃緊的像根木頭,一絲也不能動彈,身體裏剩餘的最後一點鎮靜徹底消散,不由自主的“啊”的慘叫一聲,同時**失去了控製,一腔惡臭直噴而下。


    本來,大家神經卡在這裏不能動彈,忽然間,牛萬草的淒厲慘叫給了大家一個發泄的渠道,逼得大家**一鬆,喉頭一緊,上吐下瀉拉了稀。整個街道忽然間惡臭熏天。


    除此之外,周圍好多人直接被嚇得癱倒在地。更多的人是“嘔哇,嘔哇“的大吐特吐起來。


    有幾個心眼轉的快的,倒地以後就醒過來了,可是因為褲子裏麵屎尿,沒臉立即爬起來,心底迅速的琢磨著趕緊爬起來是否丟人。看大家似乎都差不多,就有人拿草繩紮起了褲腳,往街邊人少的地方上挪。


    牆頭上看呆的那領頭小孩,頭腦一昏,噗通,摔下了牆頭。


    其實,從腿被狗頭咬住的胡老二的慘叫,到東倒西歪惡臭盈街,隻過去了三個唿吸的時間。


    在這三個唿吸的時間後,丁山忽然明白一個道理:自己撕狗惡心到了、並壓製到了眾人,這給他快感和成就。


    “散開,散開.”亂糟糟的街麵堵住了道路,引來了一隊衙役。


    弄清楚狀況後,慌裏慌張的衙役班頭寬了心。要是市民或行商殺了縣尊和縣丞家的狗,抵命或者傾家蕩產都有可能,但是如果是縣尉家的三公子,就要另說了。況且這縣尉就要升任縣令,成為一縣之尊。


    要是太平世道,縣尉比縣尊矮半級而已,大家都是官,區別不大。可在這亂世,上麵根本沒有朝廷,縣尊就是土皇帝,一方至尊,而縣尉成了大臣。前者生殺予奪,後者備受猜忌,生死都在縣尊一念之間。


    這狗兒雖是老縣尊家的,可是一直在街上流浪,縣尊家從來沒管;這老縣尊雖然要升任郡太守,更加尊貴,可是縣官不如現管,以後的事情害的仰息新任縣令---也就是這傻子的父親。小小的衙役班頭,怎麽能動縣裏土皇帝的兒子!


    “少爺,您請迴府吧,這裏交給小的們處理。”一聲少爺喊醒了丁山,然後他就被衙役帶去了縣衙。丁山拿住地上胖少年的手腳,又背上了。


    原來這胖胖的少年是趴著的,大肚子正好在丁山肩上;如今臉向上,腰被向下折痛得不行,身體又在丁山肩上掛不住直往下掉,就被死死的拉住手腳,整個人吃力在手腕腳踝上,因此手腕腳踝更痛了,就痛得大唿小叫的。


    衙役們還以為丁山抓住了案犯,連忙巴結著要接過這倒了黴的胖少年,可是弄的丁山走路不平衡,被甩開了。


    要說這衙役班頭也是有頭麵的人物,以往的丁山是傻子,當不得他的一聲“少爺”,可是上麵人事變動,正是重新戰隊的微妙時刻。衙役班頭這是要尋個機會,往新縣尊這邊靠了啊!


    地上的死狗被拿開了,人群被趕開了,街上的紅的黃的綠的屎尿嘔吐物被無視了。隻有那個


    縣丞家的女兒撒千刀看著被簇擁著遠去的丁山自言自語道:“丁家的兒子們個個聰明的像跳蚤,女兒們個個漂亮的嚇人,隻有這老三,長得一表人才,卻是個傻子啊,可也是一身蠻力。注定這一門鑫旺是攔不住的。”


    邊上是算卦的瞎子,跟撒千刀搭話:“那是,縣尊啊,一方土皇帝的兒子能差了!我看他有樊噲之誌啊,簡直是前世托生,當得了‘小樊噲’的稱號。”


    此後,丁山‘小樊噲’的稱號流傳開來。


    衙門正南方位的大門,也叫“頭門”。受到法律、禮製的嚴格限製,衙門大門是一座有屋頂的建築物,並不是一個簡單的門洞,而有三開間,每間各安兩扇黑漆門扇,總共有六扇門,所以州縣衙門也往往俗稱“六扇門”。


    進了大門,沿著中軸線上磚鋪的甬道,繞過屏牆,就到了第二道大門“儀門”。儀門平時關閉,要進出大堂院落就要走儀門兩側特開的便門。便門往往隻是一個簡單的門洞。


    但是今天衙門裏麵正在搞儀式,儀門大開,衙役們也不懂規矩,穿過儀門就進來了,進了門就被人碰到了。


    一個憤怒的聲音攔住了大家:“你們哪裏來的,還懂規矩嗎?”


    “大,大少爺…,哦,世子!小的們帶三公子迴來。”班頭點頭哈腰的將丁山讓了出來。


    這是丁山一母同胞的大哥,語氣很嚴厲:“三弟啊,我的好三弟,幾年不見都知道走儀門了啊!誰叫你迴來的?”


    丁山聽林清講過,這大哥和他一個妻妹素有情愫,但是小時候這女孩和自己曾有過隻言片語的婚約,雖然大家發現丁山是傻子後沒人再提婚約的事,但是丁大頭一直提防著這個傻弟弟。


    “我的管家要死了,三天沒吃飯了,你管管吧。你怎麽從丁大頭變成世子了?”丁山甕聲甕氣的說道,口音卻是標準的洛陽正音。


    作為縣尉的嫡長子,丁山的大哥名叫丁鍾嶽,小名大頭。


    要說明的是,在這個邊境地區,大家都習慣了直唿其名,兒子叫爸爸名字,弟弟叫哥哥名字都不算失禮的行為。不過這也看人,還是有人喜歡用中原的禮節來劃道道。


    以往,別人一般會尊稱他大公子,而土皇帝的嫡長子,就可以承受得起一聲“世子”了,這是一種恭維,一種不成文的規矩。真要像丁山這樣責問,保準將這個世子氣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


    “你倒是質疑起了我身份了!算我倒黴,遇上個傻子我上哪說理去!”世子大人丁鍾嶽像吃了蒼蠅似的,氣得一甩袖子掉頭就走。一眾衙役見事情不妙,一哄而散,撂下丁山不知所措。


    丁山想著別人對自己好點,自己也對別人好點,可是實際上別人老是鄙視他,如今自己的嫡親大哥也是這樣對待自己,不由得難過。


    見丁鍾嶽躲避不及的厭惡樣子,丁山心底一陣難過,不知道為什麽隨口而出:“我惡心到你了嗎?大家都嫌棄我,也不差你了。那個女孩叫什麽來著,你娶走吧,隻要你像林清那樣對我好,我不認她的。”


    噗通一聲,丁山的大哥被自己左腳絆倒在地,然後氣急敗壞的爬起來跑了,像見了鬼一樣。


    院子裏麵好大一棵桂樹,桂樹後麵有好多門洞窗戶,裏麵伸出好多頭,頭上是眨巴眨巴的眼睛。


    矮矮胖胖的的餘管家小跑過來,向迎麵的世子躬身,然後拉一下丁山,帶他走邊門進了一處幽靜的小園子,迎麵碰上一個匆匆趕來的半大的兒童。


    “三哥,我聽說你來了,大哥沒有為難你吧。”


    丁山上麵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麵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都是一母所生的嫡親。這個熱情的少年身材高大,可是實際隻有六歲,就是他弟弟丁駟,大名丁錦嶽----聰明伶俐人見人愛,和丁山最親厚,從來不當丁山是傻子。


    “去,去不了,我的管家要死了,三天沒吃飯了,我來找人呢。“


    “哦,咱爹升任縣令,正在籌備交接儀式,大哥忙的要死,肯定不是可以忽視你的。後院收了好多禮物,好玩的好吃的很多,我帶你去吧。


    “還得給林清送吃的呢,他也沒吃東西,快要死了。“


    “哦,怕是病的吧,那得找醫生看呢。餘管家,你馬上去吩咐醫生去瞧瞧,要抓緊,再派人去服侍,病重的人要專人侍候。“丁錦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帕,遞給丁山,裏麵是兩塊麻餅。丁山接過來哼哧哼哧的吃了起來,這使得丁錦很尷尬。


    世家子弟是要講究風骨的,寧可餓死也不能儀態不整,也最有丁山這等傻子才能吵著說自己餓了,才敢來哼哧哼哧的當人麵吃東西。


    看在眼裏,餘管家露出鄙視的深情。


    “好的,我吩咐人去看看。”這餘管家可以怠慢丁山,但是不敢不服從縣令(原縣尉)最疼愛的四公子,立刻答應一聲丁錦出了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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