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沒想過,會在榮親王府遇到裴銘。


    她記得,郡主和小公爺兩人關係一般,不過是點頭之交。


    自己在京城待了近半年的時間,裴銘可是一次都沒來榮秦王府找過趙寧尋。


    “阿亮?”


    柳依依迴過神,見甄破雲皺著眉頭盯著自己。


    “你今日怎麽了?總是心不在焉。”


    抿唇笑了笑。


    “我無事,剛才想到一些事情。進去吧。”


    來了京城,早晚都得見裴銘,既然躲不過,早見晚見又有什麽區別。


    才跟在甄破雲身後走進客廳,一雙犀利的目光就直直投射到她與甄破雲身上。


    她知道,這目光的主人,正是裴銘。


    柳依依身體不禁有些發抖,極力控製著自己不看過去。


    甄破雲看著趙寧尋,正要心不甘情不願給這位昔日搶過自己心愛姑娘的郡主行禮時,手上突然傳出溫熱觸感。


    微微側頭,隻見阿亮竟抓住自己的手。


    剛要調侃,忽地發現她身子在發抖,神情嚴肅起來。


    “你怎麽了?”


    “沒,沒事。”


    “你這樣子不像是沒事,我帶你去看大夫。”


    “甄將軍,這位姑娘怎麽了?”


    甄破雲迴京城的事,趙寧尋昨日就已經知道。


    不過兩人關係一般,去不去拜訪,她都無所謂。


    況且她知道這人這次要在京城多待一段時間,兩人早晚都會遇上,不急在一時。


    剛才門子突然來報,說甄將軍求見,她還覺得挺稀奇,立即讓宗言去請人。


    甄破雲對男女感情之事沒多大興趣,這事,多年前她去北地的時候就知道。


    是以,當時這棵萬年不開花的鐵樹突然追起一個姑娘的時候,趙寧尋還很驚訝。


    隻是不湊巧得很,那姑娘長得太好看了,她也喜歡。


    考慮到自己與甄破雲也不是好兄弟,不存在為了女人就插兄弟兩刀的問題,於是心安理得搶走了甄破雲喜歡的姑娘。


    之前聽甄玉棋說,這麽多年過去,她大哥還對當年的這件舊事耿耿於懷。


    趙寧尋當時聽了這話後,隻覺得堂堂鎮北將軍未免太過小氣,自己是憑本事追到的姑娘,他實力不行,有什麽好記仇的。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當時的做法有些缺德。


    人家好不容易看上個姑娘,還被自己給攪和了。


    後來想想,可能那時候年輕,覺得自己明明不比他們男子差,卻不能上朝為官,也不能帶兵殺敵,心理有些小變態吧。


    今日甄破雲來見她這事,已經讓她很是吃驚;又見他居然領了一個姑娘來,而且兩人還牽著手。


    趙郡主不禁生出一絲欣慰,心道這人終於又有了心愛的女子,這下應該不記自己的仇了吧。


    此刻見那位姑娘似乎不舒服,趙寧尋作為主人,有必要問下。


    郡主帶著淡淡笑意的臉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柳依依終於慢慢鎮定下來,情不自禁對著郡主笑了起來。


    趙郡主一愣。


    這笑容,好熟悉。


    她見過的女子,除了一人,無一不遵循“笑不露齒”的狗屁規矩。


    隻有一人不一樣,那人笑的時候,大方露出亮白貝齒,每次都是開心得看著自己。


    就與眼前這姑娘看自己時的神色一樣。


    甄破雲一看兩人目不轉睛盯著彼此,心道阿亮還是騙了自己吧?其實這兩人真的是戀人?


    “姑娘,我們是不是見過?”


    一直坐在位子上冷眼旁觀這一切的裴銘,聽到趙寧尋這句話,神色突然一擰,冷冷地看著柳依依。


    柳依依還沒來得及迴答,裴銘的聲音先響了起來。


    “郡主,你這跨度未免太大了吧。”


    柳依依看得清楚,趙寧尋含著笑意的臉突然變了神色,眼底浮起一絲不快。


    這~


    這兩人剛才不是還聊得好好的,她還以為這麽些年過去,這兩人的關係變好了呢。


    看這情形,不像啊。


    有了剛才的緩衝,柳依依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微微側頭,朝端坐在不遠處的裴小公爺看去。


    變了。


    麵部輪廓更加冷峻。


    隻靜靜坐在那裏,就渾身散發生人勿近的氣息。


    裴銘似是察覺到陌生的目光,忽地轉頭看過來。


    冷冷的目光落在柳依依身上,她倒不覺得有什麽。


    以前兩人鬧矛盾,或者自己單方麵惹了這人的時候,這人就是這樣的表情。


    況且自己現在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


    冷就冷吧,她才不會玻璃心。


    然而,裴銘冰冷的目光沒有持續多久,忽地笑了,笑得溫暖和煦。


    他這變化太突兀,柳依依不禁一呆。


    而裴銘接下來的一句話,更讓她瞬間僵了身子。


    “依依,你迴來了。”


    柳依依猛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看著裴銘。


    裴小公爺笑意加深。


    “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過來。”


    “你……你怎麽知……”


    “你又怪我,我不是見郡主突然來了客人,不好意思打擾嘛。”


    柳依依話還沒說完,嬌滴滴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瞬間神魂大震。


    這個聲音,她太熟悉。


    以往她想要從裴銘那裏得到一些東西,或者想讓他同意什麽事的時候,她就會用這種嬌滴滴的語氣與他說話。


    不,準確地說,她就是用背後這個聲音、這個語氣說話。


    這個聲音。


    是她的。


    是柳依的。


    是,綠袖的。


    “阿亮,你怎麽了?”


    “甄將軍,這位姑娘怕是身子不好,要不要我讓人帶她去屋裏休息下?”


    “那就麻煩郡主了。”


    忽遠忽近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自己的耳朵,柳依依隻是被動隨機接收。


    她不想知道身邊兩人說了什麽,她的視線追隨著一個女子。


    身穿鵝黃色襦裙的“柳依依”從自己左側一閃而過,小跑著到了裴銘跟前。


    後者一隻手牽起“柳依依”的手,另一隻手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語氣寵溺說著“調皮”。


    柳依依覺得自己怕是見到鬼了,否則,眼前的幻境是怎麽迴事?


    她是柳依依,這個她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不會有錯。


    可被裴銘牽著手的那個女子,又是誰?


    她頭好痛。


    我是誰?


    她是誰?


    我還是不是柳依依?


    頭真的好痛!


    “阿亮!”


    “宗言!趕緊去請劉大夫!”


    意識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柳依依看到趙寧尋緊張的臉,還聽見甄破雲懊悔萬分的那句“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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