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泉身子一轉,跪在趙硯跟前。


    “陳公公是宮裏的老人,應該明白,我們這些人的命都是皇上給的,皇上要我們死,我們也不應有任何怨言。


    “陳公公做事不嚴謹被太子懷疑,這已是死罪,最可恨的是,這人竟然膽大包天,敢威脅皇上!就算將他大卸八塊,也死不足惜!”


    當日趙玄謹帶著從陳公公屋裏找到的他與二皇子的通信和十萬兩銀票告到禦書房時,若是陳公公沒有亂說話,趙硯可能念在他服侍自己大半輩子的份上,想辦法將他放出皇宮。


    可陳公公卻當著太子的麵,說什麽,若是沒有皇上的旨意,他不會出宮,更不會與二皇子有什麽聯係。


    趙硯聽了這話,當時就對其起了殺心。


    陳公公的話,一方麵是暗示,就算自己去了大理寺的大牢,就算他去見了二皇子,那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另一方麵,他這番話又何嚐不是威脅趙硯的意思。


    奴才如此大膽,趙硯自然不會放了他。


    趙硯唯一覺得慶幸的是,太子當時一門心思放在陳公公與二皇子勾結一事上,壓根沒反應過來陳公公話中的玄機。


    但是趙硯聽了出來,這才在人證物證都齊全的情況下,隻是讓禦前侍衛統領鄧玨將人關去大牢。


    陳公公還以為自己的話有了效果,皇上果然救了他。


    隻是他忘了一件事。


    趙硯是睥睨天下的一國之君,他怎麽允許威脅他的人活在世上。


    “起來吧。”


    “老奴謝過皇上。”


    胡德泉剛起身,還準備勸趙硯迴去休息。


    這時,木窗上突然傳來輕微聲響,像是石子打在窗欞上的聲音。


    這聲音,胡德泉幾十年裏,聽過那麽幾次。


    身子微微一僵,隨即恭敬彎起腰。


    “皇上,老奴告退。”


    趙硯隨意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好一會,不見一絲動靜。


    趙硯冷笑一聲。


    “怎麽,怕我設了陷阱?”


    話音剛落,一個粗啞的聲音從書房內響起。


    “皇宮高手如雲,草民不得不防啊。”


    緊接著,一個男子從一旁多寶閣後走了出來。


    來人身材中等,一襲夜行衣裹在身上,隻剩下兩隻冒著陰險光芒的眼睛露在外麵。


    “草民見過皇上。”


    這人自稱“草民”,語氣舉止卻絲毫沒有一般老百姓見了九五之尊該有的樣子。


    沒有渾身哆嗦給皇帝下跪,也沒有深深埋起腦袋不敢直視天子的龍顏。


    相反,這人直直地站在趙硯對麵,雙手負在身後。


    意外的是,趙硯對此也沒有說什麽。


    語氣不善道。


    “你來做什麽?”


    來人猶如進了自家一般,先是在書房內隨意踱了幾步,又慢慢走去一旁的榻上歪躺下。


    這才開口。


    “我的書信,你不迴,我隻好親自來見皇上一麵了。”


    這人一出現,趙硯就猜出這人來此的目的。


    那人又道。


    “我不明白,皇上為何還要留著柯重進,他現在就是個禍害,皇上就不怕他哪日突然暴出了我們的秘密?


    “我倒是無所謂,可皇上您就不一樣了,您可是九五之尊,若是被人知道了那件事,嚴重的話,趙家的江山,怕是不保啊。”


    “哼!”


    趙硯冷笑道。


    “你會在乎我趙家的江山能不能保住?”


    不等來人說話,接著道。


    “你們若是能從雲鵬口中撬出那個秘密,我何至於到現在還留著柯重進。”


    “可是你為什麽認為,姓柯的就知道那個秘密?他告訴你的?他說雲鵬告訴他的?


    來人裝模作樣歎了口氣。


    “雲鵬到現在隻字未提那個秘密,你覺得,他連血濃於水的親人都不說,會將秘密告訴柯重進這個外人?他當年還差點將雲鵬打死,雲鵬又怎麽會將那麽重要的一件事告訴他?”


    趙硯聽了這話,眉頭深深皺起。


    這一點,他也不是沒想過。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


    這世上知道那個秘密的人,目前看來就兩個,一個是雲鵬,另一個就是柯重進。


    據他所知,雲鵬至今油鹽不進。


    而柯重進,隻要自己想法子保住他的命,就還有希望讓他開口。


    “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柯重進不知道那件事。”


    “你有什麽證據?”


    來人起身走到書案前,從懷裏取出一張白紙,攤開在書案上。


    是一張畫像。


    “這是!”


    “皇上,可認識這畫中之人?”


    短暫的震驚後,趙硯收斂了神色。


    “作古的舊人了,何苦再提及。”


    “舊人?就是這個舊人,當年可是讓太上皇又愛又恨了一輩子啊。”


    無端聽人調侃起自己的父親,趙硯對這人本就不多的耐心也已耗盡。


    正要下逐客令,來人下一句話立即砸了過來。


    “不過皇上猜錯了,這位姑娘並非是那位舊人,我若沒猜錯的話,這人應該是那位舊人的後人。”


    “什麽!”


    趙硯猛地起身,不可置信地盯著來人。


    來人見此情形,笑得意味深長。


    “皇上,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大清早,一輛裝扮普通的馬車,在五六十名穿著普通的護衛的護送下出了京城。


    護衛們雖然一眼看上去沒有特別之處,但渾身散發出的淩厲肅殺之勢,彰顯出這些人的不平凡。


    而被他們護在中間的馬車內的人,更不是泛泛之輩。


    天還未亮,胡德泉就帶著聖旨去了東宮。


    著急趕去前廳的趙玄謹還以為父皇出了什麽事。


    結果卻被告知,皇上要他帶人去安臨與監察禦史裴銘匯合,盡快抓住雲鵬。


    “太子,皇上因為雲鵬一事,已經多日不曾好好歇息了。”


    這話隱藏的意思,趙玄謹怎會不知。


    先前陳公公死得蹊蹺,趙玄謹不相信他是自殺“以死明誌”,說是被殺還差不多。


    他明白父皇想要徹底壓下這事,但若是不將這件事查明,他豈能甘心。


    陳公公之死,不是瑞王做的,就是……當今聖上。


    無論是誰,他都要弄個清楚。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暗中調查這事。


    而在這時候,父皇突然下了這一道聖旨,是父皇發現自己暗中調查,想要將自己調走?


    還是像胡德泉說的,父皇真的因為雲鵬一事夜不能寐,想要盡快抓住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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