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眾掌櫃都形成了一個共識。


    大管家不是一般人。


    大管家認識的人,更不是普通人。


    惹不起就對了。


    今日為何會被叫來這裏,來的路上,葛年提了幾句。


    眾人也不是傻子,一聽就知道是怎麽迴事。


    大掌櫃這是要跟張懷恩算總賬呢!


    此時十幾號人坐在廳內,無一人作聲,注意力都放在坐在主位上的大管家身上。


    柳依依看了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張懷恩,心中冷笑。


    心理素質挺不錯的嘛。


    她懶散拿起寶閣樓的賬簿,也就是那本假賬簿,語氣不疾不徐道。


    “我知道,這些時日,各位掌櫃的都極力配合葛先生查賬,各位辛苦了。”


    感謝的話一出,各位掌櫃立即迴了一番客氣話。


    “大管家哪裏的話,這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


    “不錯,葛先生甚是細心,我們粗心沒有發現的錯,都被葛先生找出,也免了我等的後顧之憂。”


    “是啊是啊。”


    柳依依但笑不語。


    她知道,說這話的,應該那幾個總是記錯賬的掌櫃。


    想這些人真夠無恥的。


    明明自己沒有認真做事, 或者就是有意為之故意記錯。


    被葛年發現,就說自己粗心。


    “各位的配合我都記在心裏。”


    忽地話鋒一轉。


    “不過,有的鋪子,不僅記賬錯的一塌糊塗不說,我明明給過兩日的時間,為何還拿這種錯誤百出的賬簿來糊弄我和葛先生?”


    眾人都知道她說的是誰,皆沒有接話。


    “張掌櫃,你可有話要說?”


    張懷恩看上去一臉吃驚的樣子。


    “大管家這話是什麽意思?”


    忽又麵露屈辱,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大管家難道懷疑我在賬簿上做了手腳?


    “我跟著鄧員外十幾年,一直為鄧家忠心辦事,這麽些年來,鄧員外可從來沒有說過我做的賬簿有問題啊。”


    其他人聽了這話,有些吃驚地挑了挑眉。


    皆有些搞不懂張懷恩。


    他這話的意思是,鄧員外從沒有說過我的賬簿有問題,怎麽你一來,就說有問題?你是不是針對我?


    他們搞不懂的是,你張懷恩若是真的被冤枉了,就好好跟大管家說說。


    這樣夾槍帶棒,對自己有好處?


    裴銘看著這個明顯就是老油條的人,擔心依依應付不過來。


    扭頭看去。


    卻見那個之前怪會在他麵前嬌氣的小女子,臉上一絲慌亂也無。


    嘴角微微上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裴銘的目光落在她微微翹起的嘴角。


    隻覺得這一笑,是那麽迷人,那麽耀眼。


    “鄧員外在的時候,寶閣樓的賬簿如何,我不清楚。


    “不過,我手中這本賬簿,也就是張掌櫃你交給葛先生的那本,的的確確有問題。”


    “大管家,空口白牙說的話,如何能讓人信服。”


    張懷恩這時也變了態度。


    這話,擺明了就是與柳依依對著幹,隻要沒有證據,他就不認這個賬。


    柳依依慢慢翻開賬簿,停在一頁紙上。


    “東街工坊。”


    清晰的幾個字突然從她口中吐出來。


    聞言,張懷恩的身體微微一顫。


    但依舊嘴硬道。


    “東街工坊是寶閣樓一直合作的一家作坊,有什麽問題?”


    “這作坊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你。”


    張懷恩正欲反駁。


    柳依依忽地抬手製止他,冷聲道。


    “張掌櫃,我提醒你一下,你現在依舊是鄧家的掌櫃,拿的是鄧家的工錢。


    “我沒有讓你說話,你就要謹記自己的身份,給我安安靜靜地聽著。”


    說完,看了眼宗川,示意他走到張懷恩身邊站著。


    前一次柳依依讓宗川將張懷恩弄來的時候,他就在這少年手上吃過虧。


    眼見著高瘦筆直的身影慢慢靠近自己,張懷恩不服氣地閉上嘴。


    柳依依這才重新開口。


    “五個月前,寶閣樓每個月支付給東街工坊的加工費用,平均下來差不多每月一百兩。


    “為什麽這五個月來,每個月差不多付給他們近二百兩銀子?”


    在場的其他掌櫃一聽這話,驚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成本若是提高,在商品價格不變的情況下,利潤就會降低。


    可若是成本的提高是人為作假,那減少的利潤的最終去向,就耐人尋味了。


    這些人都知道,掌櫃的工錢都不高。


    就拿張懷恩來說,每月有十五兩就了不得了。


    若是按照大管家剛才所說,寶閣樓的成本每個月上升了一百兩。


    也就是說,張懷恩每個月就昧了一百兩銀子!


    那五個月,就是五百兩銀子!


    五百兩銀子啊!


    這這這…… 這簡直膽大包天!


    張懷恩沒想到大管家真的能找出錯處。


    可是怎麽可能呢?


    東街工坊那邊,他已經打過招唿,也給了他們好處,他們沒理由出賣自己。


    “你血口噴人! 沒有的事,是作坊漲價了!”


    話說到這裏,柳依依也沒心思與他打口水戰。


    手伸向宗言。


    宗言從懷裏取出那本真賬簿,放在柳依依手上。


    張懷恩一看見那個賬簿,心裏一個咯噔,瞬間冷汗涔涔。


    “這是從張掌櫃你的家中找到的。


    “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麽相同的項目,你給葛先生那本賬簿上記錄的銀兩,與你家中這本賬簿上記錄的,不一樣呢?”


    她隨意翻了翻。


    “比如說上個月賣掉的那隻流光碧玉釵環,葛先生手上的那本賬簿上記的是五十兩,為何你家中這本記的卻是七十兩?”


    柳依依又挑了幾個數額突出的拿出來說。


    每說一件,張懷恩額頭的汗珠就要多出些許。


    “無一例外,所有數額有差距的項目,全都發生在這五個月。”


    柳依依看向在座的其他掌櫃。


    “各位是否知悉,難道五個月前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所以張掌櫃才會突然間這樣做?”


    一人立馬接話。


    “五個月前,那不正是鄧員外出事的時候! ”


    這下,大家就都明白了。


    張懷恩這是趁著東家出事,想要趁機斂財呢!


    若是隻有少主人一人在,豈不是讓他得逞了!


    大家雖然平日裏對鄧錢通的摳搜有些意見。


    但人家畢竟命都沒了,隻剩下不太中用的少主人。


    張懷恩這個時候做下如此不義之事,簡直禽獸不如!


    虧他還跟了鄧員外十幾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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