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秋日西斜。


    小樓、樹木、行人……所有的倒影都被拉得老長,說不出的慵懶和寧靜。


    陳雪茹倚在自家二樓窗欞子上,眼巴巴瞅著後院拐角的那道灰磚牆。


    沙沙沙……


    院牆外頭,一棵貼著牆根兒長的大槐樹,在秋風中搖曳。


    秋風秋雨愁煞人嘞!


    秋風寄相思,未雨解煩憂。


    此情此景……


    跟陳雪茹心裏頭的滋味,那叫一個對榫兒。


    “還沒來,都這會子呢,那個冤家,愣是沒個影兒……”


    陳雪茹的眼神兒漸漸迷離,有淚水悄然滑落。


    “謔嘿——”


    一聲脆生生的唿喝,把陳雪茹從思春悲秋的情緒中,拽迴了現實。


    陳雪茹目光落到,後院空地上的小小少年身上。


    那個冤家……還真狠的下心。


    兒子才不過五歲,就被他提溜著“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老話兒說的好:外在的東西靠不住,本事是自個的。


    陳雪茹也算是老時年間過來的人,這個理兒她豈會不懂?


    就是苦了兒子。


    “謔嘿——”


    陳魁開蒙學的五步拳。


    五步拳動作全麵,結構簡練,特別適合初學者打基礎。


    小家夥一套拳打下來,虎虎生風,從起手式到收勢,已然比劃的小有所成。


    陳魁一路拳打完,調整了一會兒內息,又接著繼續開練。


    弓步衝拳似雷霆,彈踢衝拳迅如風。


    馬步架打穩如磐,歇步蓋衝氣勢雄。


    提膝仆步展身姿,虛步挑掌意從容。


    ……


    “魁寶,來,跟爸爸一塊兒,將拳法口訣吼出來。”


    楊朝升進出陳家基本不走門,十次得有七八次是翻牆入室。


    陳魁都已經習慣這樣子的爸爸,神出鬼沒,來去如風。


    聽到楊朝升說話的聲音。


    陳魁的小臉,立馬就樂開了花。


    “爸爸——”


    “兒子,拳莫停,跟著爸爸念口訣。弓步衝拳前,左摟右拳連。力點需準確,身如山嶽形……”


    “好嘞,爸爸。彈踢猛如電,右踢左拳見。身法須靈活,步穩力才現……”


    ……


    父子倆正互動著。


    陳雪茹已經從樓上下來,走到楊朝升的跟前兒。


    “雪茹,你瞧瞧,我給你和小魁帶啥來了!”


    楊朝升獻寶似的,拎出個裝著月餅的紙袋,在陳雪茹眼門前兒一亮。


    他“嘩”的一下,扯開了紙袋口。


    從裏頭拿出來一塊酥薄月,遞到陳雪茹的嘴巴邊。


    “媳婦兒,我知道你好這一口,特意學著做的,我這手藝,你嚐嚐咋樣?”


    酥薄月餅,別名:太師餅。


    乃是在湘南·雁城家喻戶曉,特地道的一道傳統名點。


    這酥薄月餅有著一百多年的製作曆史。


    食而不覺甚甜,香酥而不油膩。


    有祛風潤腸、理氣解鬱、和腸胃、通血脈、美容養顏的功效。


    陳雪茹的娘親,老家就是湘南·雁城的。


    她老人家在世時,常常給小雪茹做這酥薄月餅吃。


    酥薄月餅在陳雪茹記憶中,那就是一段難以忘懷的童年味道。


    “玫瑰味兒,桂花味兒,芝麻香……嗚嗚嗚……一模一樣,這跟我娘親做的,味道一模一樣。”


    “媳婦兒,咱喜歡就好,你咋還哭上了呢?改明兒你還想吃,我就還給你做,中不中?”


    楊朝升一把將陳雪茹摟進了懷裏。


    安慰道:“哭吧,哭吧,把所有委屈都哭出來,你會好受一些兒。”


    楊朝升哄孩子一樣,抹挲著陳雪茹的後背。


    身為杏林聖手,楊朝升怎會不知道,哭泣在生理上,能使肝氣順暢,排毒減壓、進而保護眼睛。在心理上,能夠減輕心理負擔,避免負麵情緒在內心的積累。


    過了好一會兒……


    陳雪茹才不再哭泣,抽冷子問了一句。


    “朝升,今兒你能在我這裏待多久?”


    楊朝升瞅了眼手腕上的五星表(海鷗表的前身)。


    “現在是三點四十五分,我估摸著能待到五點半。”


    “哎呀——這麽說隻有不到兩個鍾頭了。”


    陳雪茹趕緊掏出手絹兒抹了把臉。


    然後,從楊朝升手上奪過了裝月餅的紙袋。


    招唿道:“魁魁,你快過來,媽媽有話跟你說。”


    “誒——”


    陳魁一聽,馬上收了拳勢,連著兩個側手翻,穩穩當當地在陳雪茹眼巴前兒站定。


    “好兒子,媽媽有事兒跟你爸商量。你拿著這些月餅,去書房待會兒。書桌上有媽媽今兒上午去鮮花書店,專門給你買的小人書。”


    陳雪茹將裝著月餅的紙袋,交到小陳魁手裏。


    “媽媽,你真給我買小人書了?”


    陳魁這個加點寶寶,在後勤部某機關幼兒園那可是天才寶寶。


    甭看才五歲大的娃娃。


    他已經能夠將《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和《弟子規》這些書倒背如流。


    《千家詩》、《增廣賢文》,以及《小兒語》之類的開蒙教材,陳魁也大多通讀了一遍。


    算數更是不在話下。


    加減乘除四則運算,對他來說那簡直小菜一碟。


    因而,搏了個“神童”的名聲。


    平日裏,陳魁除了習武,就喜歡看書,尤其愛看小人書。


    “嗨——你個臭小子,媽媽還會騙你啊!媽媽今兒個給你買套人美出版社的《北宋楊家將》,有5冊呢,夠你看一陣子的了。”


    “嘿嘿……媽媽,你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陳魁靈泛地送給了自個兒媽媽一記彩虹屁,就不帶停留地捧著裝月餅的紙袋,一溜煙兒跑去了書房。


    “楊朝升,你要去哪兒?你給我站住。”


    “這不還有點兒時間,我想多陪陪兒子。”


    楊朝升想要跟著兒子去書房,卻被陳雪茹一聲“河東獅吼”給叫住了。


    “陪兒子?姓楊的,這會子,你覺著虧欠咱娘倆了。老娘告訴你,你虧欠咱娘倆的地方多了。”


    冷不丁兒。


    陳雪茹那股子四九城大妞的潑辣勁兒上來。


    楊朝升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頓數落,他心裏頭那叫一個無奈。


    “楊朝升,你甭揣著明白裝糊塗,趕緊的……老娘,在房間裏等你。”


    “皔——”


    飲食男女談啥柏拉圖式的愛情?


    那特麽就不是平凡人該有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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