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嗎?”


    東城區炮局子辦公樓的上下樓道,處於這幢三層建築的中央。


    順著樓道,隻要從三樓下幾級台階。


    就能把整個二樓的大辦公區,都盡收眼底。


    鐵瑛的眼中,仿佛有著光芒閃爍。


    她如同捕獵前,蓄勢待發的獵鷹。


    目光灼灼,無比淩厲地盯在了目標身上。


    二樓的大辦公區,被樓道隔開,分為左右兩個辦公區域。


    個對個在南北兩側,各開了六扇大窗戶。


    一溜溜辦公桌,整齊劃一的靠著窗戶擺放。


    此刻,左手邊的辦公區域,靠南側的第四個窗戶旁。


    被楊朝升指認的目標人物。


    正在辦公桌上埋頭工作。


    這個人,鐵瑛有點兒印象。


    他叫馮緯。


    解放前,是四九城地下黨發展的一個外圍人員。


    給人的印象......是個沒啥子特點,沒啥子毛病的人。


    他的個子不高,長了一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眾臉。


    工作能力方麵,他也並不突出。


    倒是也沒出過大的紕漏。


    馮緯的話不多,平日裏除了上級領導,在東城區炮局子裏,能跟他搭腔聊幾句的人就沒有幾個。


    大多數時間,他儼然就是個小透明。


    “沒錯,就是他。”


    楊朝升給出了肯定地迴答。


    接著又說:“他的模樣確實有些變化。


    首先,他的膚色黑了好多。


    其次,他的發型變了,以前三七開的分頭,剃成了平頭......還刻意的把眉毛給修短了。


    最後,是他的下巴變尖了不少,兩頰有微微的凹陷,那麽的不自然。


    如果我沒猜錯,這是拔了牙齒之後,在麵部上留下的後遺症。”


    “你確定自個兒沒有看錯?”


    馮緯給鐵瑛留下的印象。


    就是一個性格木訥,還有點兒笨拙的老蔫巴。


    俗話說,相由心生。


    這樣的一個人。


    很難有人,將他跟特務聯想到一塊兒。


    本著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的原則。


    慎重起見……鐵瑛再次向楊朝升進行了確認。


    “鐵瑛姐,不信我是不?


    就說這瞧人的本事吧!


    弟弟我擱四九城,拉了這麽多年的黃包車。


    迎來送往打交道的人物,那是海了去了。


    想在這個行當裏頭尋食。


    不但得眼中有人,還得心中有人。


    親眼所見,未必就是真的。


    但凡是個活物,都有自個兒的精氣神。


    就這,每個人還都不一樣!


    牛逼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


    不管是個人,還是個畜牲……


    打我眼巴前爆了光。


    就像妖怪遇上了齊天大聖,那叫一個無所遁形。


    這是磨出來的本事,是說不出來的經驗之談。


    告訴您,真真的,還沒人能讓弟弟打過眼。


    就跟那些個杏林老國手似的,瞥您一眼,就知道您的病在哪兒……”


    小板兒爺小嘴崩鋼豆似的“叭啦”個不停。


    愁死個人了。


    你們嘮嘮……


    這個臭弟弟,如今嘴咋這麽貧?


    鐵瑛感覺有些兒哭笑不得。


    “打住,打住,甭說了,姐還信不過你嘛!


    一名菌桶行動隊的副隊長。


    可是一條大魚。


    甭管他是真特務,還是假特務,都不忙著著急動手。


    我馬上安排精幹的人手,對他進行全天24小時的監控。


    我就不信,他不露出馬腳。”


    “老姐,您這是要放長線,釣大魚啊!”


    前世所見……


    在諸多的諜戰劇中……


    這樣的套路,被玩得稀爛。


    楊朝升一句話,就給說破了。


    旁白:看破不說破,不知道嗎?


    不懂事……


    鐵瑛用上了女人慣用的掐人技能。


    掐著小板兒爺的胳膊。


    就把他逮迴了三樓的辦公室。


    與此同時,處於職業敏感。


    馮緯剛剛有一種如芒刺背,坐如針氈的感覺。


    他故意將一份文件,失手掉到了地上。


    在彎腰撿起文件的時候。


    他借機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樓道處。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馮緯也認出了楊朝升。


    說起來,很意外。


    素未謀麵的兩個人,居然會彼此認識。


    馮緯不但認識他。


    還知道……小板兒爺是白一彪的師弟。


    作為四九城站,行動隊的副隊長。


    一個工作能力出色的王牌特工。


    上至達官顯貴,下到三教九流。


    四九城中的一切,馮緯幾乎了如指掌。


    小板兒爺,是四九城黃包車夫中的佼佼者。


    他的材料和影像照片。


    早就成為了馮緯的囊中之物。


    楊朝升做事一向小心。


    從材料上,看不出有啥問題。


    有幾張照片,倒是引起了馮緯的興趣。


    照片上,小板兒爺正在接受一名果軍軍官的檢查。


    他挺著胸膛,昂著頭。


    堅定的目光,讓盤問他的軍官,都些兒不敢直視他。


    楊朝升給馮緯的感覺……


    是那種不媚上,不欺下,有自尊,有自信,跟這個年代格格不入的一個人。


    怎麽說呢?


    他甚至有點兒,那些個趾高氣揚的洋人做派。


    不了解他的人。


    甚至會以為,他是一位世界強國的公民。


    楊朝升是個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的人樣子。


    更是讓人印象深刻。


    讓隻在照片上,見過小板兒爺的馮緯,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這是馮緯第二次問自個兒這個問題。


    他知道白一彪沒有死。


    而且推測出,這位跟他共事過的白副隊長,人不是在港島,就是去了大洋彼岸。


    菌桶的家規。


    一入菌桶,終生都是菌桶的人。


    活著走進來,死了抬出去。


    想要脫離菌桶,隻有一個字,“死”。


    白一彪的行為,無疑背叛了菌桶。


    隻要這個消息泄露出去。


    白一彪將會麵臨無休無止的追殺。


    如今,這件事兒在四九城站隻有兩個人知道。


    一個,是收錢辦事的站長呂不。


    另一個,就是自個兒發現出問題的馮緯。


    馮緯放下手中政府取締女支院文件。


    他揉了揉自個兒的太陽穴,努力迴想著曾經仔細查閱過的那份材料。


    如果,材料的記載,真實可靠。


    白一彪跟小板兒爺,就不單單是師兄弟的關係,前者還是後者的救命恩人。


    人和人的關係好不好。


    體現在“情義”兩個字上。


    從材料上看,這對師兄弟都是有情有義的漢子。


    很好,很妙。


    隻要是個人,就會有弱點,就會有軟肋。


    楊朝升的軟肋,也許正是這份師兄弟之間的情義。


    覺得自個兒,拿捏住了小板兒爺的軟肋。


    馮緯的腦子裏,冒出了一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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