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設在東宮正殿。


    拜堂的流程,阿蘿練過數次,成竹於胸,半點不慌亂。


    佑哥兒也在暗中練過了數迴。隻是,站在東宮正殿當著眾人的麵行拜堂禮,和私下練習時的感覺委實不同。佑哥兒心跳加速,唿吸有些紊亂。


    阿蘿似是察覺到了佑哥兒的異樣,迅速轉頭,沖佑哥兒一笑。


    十八歲,正是一個少女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青澀全部褪去,容顏最盛。阿蘿年少時的美麗精緻,經過了朝堂的歷練洗禮,如今的美麗中透著上位者的從容卓然。那一笑的風采,無法以言語來形容。


    那一剎那,佑哥兒心跳更快了。


    他也沖阿蘿笑了一笑。


    端坐在上首等著新婚小夫妻行禮的帝後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暗暗好笑。


    傻笑什麽啊!


    先行了拜堂禮,入了洞房,愛怎麽笑怎麽笑。當著入宮觀禮的百官們麵,總得稍稍矜持自製一些。


    盛鴻不輕不重地咳嗽一聲。


    主持儲君成親拜堂禮的禮部尚書謝鈞,接收到了天子的暗示,朗聲笑道:「請皇太女和皇太夫上前行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拜堂禮倒是不用改,隻是省去了喜娘攙扶新娘子跪拜的那些俗禮。皇太女殿下和皇太夫各執喜綢的一端,眼角眉梢俱是喜悅嬌羞地進了洞房。


    換在別的人家,成親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少不得要被眾人鬧騰著灌酒,或是鬧洞房之類。到了皇太女大婚,自然沒人敢鬧騰。


    東宮喜宴共設了百餘席,百官和誥命女眷們各自分開設宴。天子和百官們同飲,汾陽郡王和安王各自坐在天子下首,順便為天子擋一擋酒。


    皇後坐鎮女眷們這一邊,昌平公主和蕭語晗坐在皇後下首。


    喜宴熱鬧中透著井然有序。


    忙碌多日的禮部尚書謝鈞,在喜宴結束時,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總算沒出什麽岔子,還好還好!


    ……


    新房內,入目皆是喜慶的紅色。


    紅色的被褥,紅色的紗帳,紅色的喜燭,身著紅色喜服的新郎新娘。


    新娘沒頂紅蓋頭,也未嬌羞地坐在床榻邊。倒是新郎,進了新房後,自動自發地坐到了床榻邊,一派端莊。


    伺候的喜娘女官們,都被打發了出去。新房裏隻剩新婚夫妻,兩人四目對望。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對彼此都十分熟悉。定親這兩年,見麵機會不多,通信卻十分頻繁。按理來說,實在沒什麽可嬌羞的了。


    可不知怎麽迴事,四目相對的這一刻,兩人心裏都有些陌生奇異的羞澀。各自的心怦怦跳得飛快。


    佑哥兒那張白皙的俊秀臉孔,在紅燭跳躍的紅色光芒下,如同被敷了一層薄薄的脂粉。


    阿蘿看著佑哥兒,忽地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佑哥哥,你是不是害臊了?怎麽一直不和我說話?」


    佑哥兒臉上更紅了些:「我、我不知道要說什麽。」


    好吧,其實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成親都是第一迴,這輩子也隻這一迴了。


    阿蘿走到床榻邊,和佑哥兒並肩而坐。兩人靠得近了,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唿吸聲和心跳聲。


    佑哥兒的臉更紅了,阿蘿的俏臉也泛起了醉人的紅暈。


    「佑哥哥,」阿蘿輕聲笑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兩年。」


    佑哥兒凝視著阿蘿:「阿蘿妹妹,我等了六年。」


    自我十二歲起,我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意。從那一日起,我就在殷切期盼著這一日的到來了。


    阿蘿心中湧起無限的柔情蜜意,正要一訴衷腸,忽然聽到咕咕的異樣聲響。


    佑哥兒有些尷尬地說道:「我餓了!從一大早至現在,都沒進食。」


    阿蘿老實承認:「我也隻在早上吃了一點,也餓得很。」


    新婚小夫妻麵麵相覷,一起笑了起來。


    新房裏似有若無的緊繃和尷尬,就此散去。熟悉的感覺迴來了。


    阿蘿笑道:「有父皇母後在,喜宴不必我們操心。我們兩人,就在新房裏待著。我這就讓人送些菜餚飯食來。我們邊吃邊說話。」


    佑哥兒也不客氣,點頭道:「多送些來。」


    阿蘿嫣然一笑。


    ……


    雖然有汾陽郡王和安王幫著擋酒,盛鴻還是喝了不少,酒興頗濃,一身的酒氣。不肯迴椒房殿歇下,硬是拉著謝明曦去了禦花園裏閑轉。


    夫妻多年,謝明曦對盛鴻的性情脾氣了如指掌。笑著隨他去了,一路上也不多說,隻安靜地聆聽盛鴻絮叨。


    「一轉眼的功夫,阿蘿就長大成親了。」


    「我還清楚地記得阿蘿小時候的模樣。那時候我們還在蜀地,阿蘿連路都走不穩,搖搖晃晃地走到我麵前叫爹。後來,我們先來了京城,兩年沒見孩子。阿蘿五歲時候才被接來京城,重逢的那一日,我將阿蘿緊緊摟在懷裏。那時候我就想,這輩子我都不和女兒分開了。」


    「這些年,我看著阿蘿一日日長大,一想到她要嫁人,心裏就不舍。好在阿蘿不是嫁出去,成親了也住在宮裏。我們每天都能看到女兒……」


    謝明曦冷不丁地補了一句:「以後每天還能看到女婿。」


    盛鴻:「……」


    初為嶽父,盛鴻對多了一個女婿的事實顯然還不怎麽適應。抽了抽嘴角,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謝明曦好笑不已地白了他一眼:「看你這小心眼的德性!明日一大早,佑哥兒來請安,你可別撂臉色。免得阿蘿不高興。」


    是啊!


    現在阿蘿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已經不是他這個親爹,而是佑哥兒了。他要是刁難佑哥兒,阿蘿定會不高興。


    盛鴻心裏愈發酸了,要死不活地嗯了一聲:「放心吧!我知道要裝樣子。」


    謝明曦:「……」


    謝明曦也拿他沒法子。勸慰的話不知說了多少,盛鴻當時應得好好的,一轉頭就是那副女兒被人搶走的酸樣。


    謝明曦索性也不說了,拉著盛鴻在禦花園裏轉悠了半個時辰,待發散了酒氣,才一併迴了椒房殿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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