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喲!疼!疼疼疼疼!」


    一連串的哀唿聲,自移清殿的客房裏傳了出來。


    移清殿是天子平日處理政事之處,也是宮中最寬敞的宮殿之一。除了正殿偏殿外,空置的客房足有幾十間。


    這些房間平日都空著,今日被用了三間。這三間客房緊挨著,陳禦史陸掌院趙中書令各占了一間。


    陸遲趙奇受的是皮外傷,不算重。太醫看過上了藥之後,有些疼痛也能忍耐。唯有陳湛,今日在亂中被揍得最重,此時喊痛也喊得最厲害。


    盛鴻換下龍袍,穿著常服,坐在床榻邊,笑著調侃:「行了啊,喊幾句就得了啊!這般大唿小叫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受刑。」


    額上青腫了一片的陳湛,一臉委屈地叫苦不迭:「打人不打臉。也不知是誰這般缺德,衝著我的俊臉下手。瞧瞧我現在,額頭上青腫了一片。要是思蕁見了,不知會怎生心疼!」


    盛鴻被肉麻得想吐。


    走到門口來一看究竟的陸遲和趙奇,也露出想吐的神情。


    陳湛還有耍貧嘴的心情,顯然沒傷在什麽要緊處。見三人都是這副要吐不吐的神情,陳湛自得地咧咧嘴。


    陸遲左胳膊受了些傷,趙奇右肩被裹了一圈紗布,看著駭人,其實傷都不重。此時慢悠悠地進來看熱鬧:「陳禦史今日大展神威,一人力敵十數個,委實令人佩服!」


    「同佩服!」


    陳湛笑著呸了一口:「呸!你們兩個不講義氣的,憑什麽挨揍挨得比我少。現在還好意思來看我的熱鬧。」


    說到這個,盛鴻不免有些愧疚:「不講義氣的是我。你們三個今日是代我受過了。」


    立儲之事,要徐徐推動。朝臣激烈的反應,都在意料之中。不過,盛鴻也沒想到會鬧至動手大鬧金鑾殿的地步。


    陳湛最愛耍嘴皮子,此時見盛鴻滿麵愧色自責,心裏反倒過意不去,立刻說道:「也沒什麽。我在家裏也時常挨揍,養上幾日就沒事了。」


    盛鴻陸遲趙奇:「……」


    三人一起露出欽佩的神色來。


    能將挨揍之事說得如此輕鬆坦然的,除了陳湛也沒別人了。


    ……


    唏噓調侃數句後,盛鴻才說起了正事:「看今日朝堂反應,阿蘿入朝之事,一時急不得。徐徐圖之才是正理。」


    陸遲三人一起點頭。


    朝中大事小事不斷,天子每日要忙於政務,朝臣們也各有差事。總不能將所有時間精力都耗在這件事上麵。


    不管如何,今日已表明了態度。以後慢慢拉攏朝臣站在天子這一邊,這些事真是急不得。


    魏公公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啟稟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話音剛落,謝明曦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彼此都是年少相識,平日顧忌些男女之別。此時前來探望傷患,倒是無需講究這些細節了。


    謝明曦邁步而入,在陳湛掙紮著起身之前說道:「你們都受了傷,不必講究虛禮了。」


    陳湛也沒堅持,順勢躺了迴去。


    除了額上青腫一片,肩膀胳膊腿各處都有傷。雖是皮肉傷,也夠疼的。陳湛唿痛,倒不是全裝出來的。


    謝明曦輕聲問過三人傷勢如何,又道:「我讓阿蘿去你們府中,將林姐姐她們三人都接進宮中。也免得她們惦記憂心。」


    謝明曦想得如此細心周全,令人感動。


    陸遲斂容謝恩:「多謝皇後娘娘。」


    趙奇就隨意多了,笑著說道:「我們都無妨。隻怕秦思蕁來了,要哭上一迴。」


    可不是麽?就看陳湛這副悽慘模樣,秦思蕁焉能不傷心落淚?


    陳湛想想那副情景,忍不住嘆了口氣。


    ……


    事實上,秦思蕁在馬車上就哭了一迴。


    林微微和顏蓁蓁心情也有些沉重,各自輕聲安慰了秦思蕁幾句。


    原本滿心振奮的阿蘿,此時難免有些愧疚,低聲道:「秦姨,林姨,顏姨,對不起,都是為了我的事,陳叔叔他們三人才會挨揍受傷。」


    林微微打起精神應道:「誰也沒料到,今日朝會鬧到動手的地步。阿蘿,你不必自責。」


    「是啊!這和你沒什麽關係,」顏蓁蓁接了話茬:「你不必耿耿於懷。」


    秦思蕁用袖子擦了眼淚,輕聲道:「我一時情緒激動失態了。其實,相公在府裏時常挨揍,他早就習慣了。」


    阿蘿:「……」


    林微微顏蓁蓁:「……」


    忽然覺得陳湛好可憐!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入了宮。


    阿蘿陪著林微微三人進了移清殿,被魏公公領進了客房裏。


    三對夫妻見了麵,各自垂淚傷心安撫說話不必細述。


    盛鴻命人傳膳,和謝明曦和阿蘿一起在移清殿裏用了午膳。此時已是午後,比平日用膳遲了一個時辰。


    飯量頗佳的阿蘿,今日卻沒什麽胃口,草草吃了幾口便擱了筷子。


    謝明曦不疾不徐地吃了一碗飯,才擱下筷子,對阿蘿說道:「這才剛開始。你就食不下咽了,以後這樣的日子還多的是。莫非你要日日不吃飯?」


    阿蘿張張嘴,卻什麽也未說出口。


    事到臨頭,才知其中的滋味。


    她出宮去陸府趙府陳府,無人敢怠慢半分。可眾人看著她的目光,卻如看著什麽稀奇怪物一般。


    便連最親近的佑哥兒,今日見了她,目光也分外複雜。


    礙著人多,佑哥兒未能和她說什麽私密的悄悄話,隻低聲道:「阿蘿妹妹,你要穩住。」


    穩住!


    這麽簡單的兩個字,真正做來,何其不易!


    盛鴻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阿蘿,別怕。天塌不下來。便是塌下來了,也有父皇給你頂著。」


    相比起滿心憐惜的盛鴻,謝明曦的態度便冷酷多了:「阿蘿,你若是連這點壓力也承受不起,那就趁早作罷。」


    阿蘿深唿吸口氣,抬頭看了過來:「父皇,我不怕。我隻是一時還未調整好心態罷了。」


    「母後,你也不必用激將法來激我。我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也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我能穩住,也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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