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未曾多言的天子,在看到這份彈劾謝皇後的奏摺之後,驟然沉了臉。張口吩咐中書令趙奇:「將寫這份奏摺的孫禦史宣進宮,打三十板子。」


    趙奇:「……」


    趙奇一臉的難以言說的神情,張口安撫動怒的天子:「禦史有彈劾之權。別說彈劾皇後,就是彈劾天子,皇上也不該放在心上。若因一道奏摺就打這位禦史的板子,對皇上的英名有損。」


    盛鴻冷冷道:「朕不介意落個昏君之名。」


    趙奇:「……」


    趙奇和盛鴻相識相交多年,這幾年身為中書令,一直在天子左右。眼前這副盛怒中透著冷意的模樣,顯然是動了真火。


    龍有逆鱗啊!


    趙奇隻得閉上嘴,不再多勸。


    不過,他並未擬旨,而是代天子傳了口諭,將那位年輕氣盛的孫禦史宣進宮。又暗中叮囑行杖刑的禦林侍衛,打板子的時候注意分寸。


    那兩個禦林侍衛心中有數,打板子到時候動靜大,實則隻是皮肉之傷,並未傷及筋骨。


    饒是如此,那位倒黴的孫禦史也昏迷了過去,背上一片鮮血淋漓地被抬出宮送迴府。孫家上下被嚇得魂不附體,哭聲一片。


    不知道的,還以為孫家即將被滅~族抄~家了。


    ……


    此事在朝臣中引起了激烈的反響。


    尤其是一眾禦史,更是憤慨不已。


    眾禦史先去孫府探望了一迴,然後紛紛去了林府。


    林禦史身為禦史大夫,是眾禦史之首。一眾禦史到了林府後,或憤怒或憤慨或痛哭,一個個情緒激昂。


    「我等身為禦史,有聞風而奏之權。焉能因一道奏摺就挨杖刑?皇上這等行徑,和昏君有何異?」


    「沒錯。皇上這般對孫禦史,委實令人憤慨。這是在殺雞儆猴啊!」


    「我們決不能因此就退縮。否則,朝廷要禦史還有何用?」


    「此事我們不能退讓。今晚我就迴去寫奏摺,彈劾天子昏庸無道,被美色迷昏了頭!」


    做禦史的,多是剛烈的脾氣。性情軟和或圓滑逢迎之人,也做不了禦史這一差事。一個嚷出了要寫奏摺,其餘禦史紛紛響應。


    年過五旬的林禦史,眉頭幾乎擰成了川字,沉聲說道:「爾等稍安勿躁!」


    「皇上登基九年,勵精圖治,堪稱勤勉,從無昏庸之舉。平定收復藩地,更是不朽功績。如此明君,豈能隨意彈劾?」


    「孫禦史挨了板子,其中必有緣故。」


    其中一個禦史冷笑著應道:「能有什麽緣故。定是皇後娘娘在私下進獻了讒言,令皇上龍顏震怒,這才做出了這等昏庸的舉動。」


    林禦史冷冷地掃了一眼過去:「禦史是有聞風而奏之權,不過,這不代表身為禦史便能信口開河信口雌黃。你是親眼所見,還是親耳所聞,竟在背地裏非議皇後娘娘?」


    那個禦史難堪之極,隻得低頭認錯:「下官一時氣憤,胡言亂語。」


    林禦史震懾住所有禦史後,緩緩說道:「皇上餘怒未消,我們暫且緩一緩。待過些時日,再上奏摺。」


    眾禦史隻得應了下來。


    ……


    事實證明,殺雞儆猴頗見成效。


    孫禦史挨了一頓板子,至少也得兩三個月才能下榻上朝。之前紛紛上奏摺的官員們,被迎頭澆了一盆冰水,頓時消停多了。


    不過,這樣的平靜,隻是暫時的。


    盛鴻和謝明曦心裏都很清楚。這隻是拉開暴風雨的序幕而已!


    後宮裏的梅太妃,終於按捺不住了。不再拐彎抹角,當著謝明曦的麵直接提起了孫禦史之事:「孫禦史上奏摺彈劾皇後不賢善嫉,結果挨了板子。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皇後也該知曉了吧!」


    謝明曦神色從容:「是,兒媳早就知道了。」


    梅太妃略略沉了臉,緩緩說道:「既然知道,不知皇後有何打算?」


    謝明曦略有些訝然:「後宮不得幹政,這是先祖建朝時就定下的規矩。該如何處置,當然是皇上說了算。母妃來問兒媳,不知是何意?」


    梅太妃:「……」


    早知謝明曦口舌犀利,今日總算是領教了。


    梅太妃被噎得一口氣卡在喉嚨裏,臉上迅速染上紅暈,一雙眼睛冒出了火星:「你……」


    你了半天,也沒說出第二個字來。


    謝明曦平視著梅太妃,淡淡問道:「母妃還有何指教?」


    誰先動氣,誰就落了下風。


    兩人對陣,不論是從氣勢還是從口舌上,皆是謝明曦占了上風。


    性情軟弱的梅太妃,難得硬氣了一迴。深唿吸一口氣,斬釘截鐵地說道:「罷了,我也不和你耍嘴皮繞彎子了。」


    「謝明曦,我的來意,你心中清楚的很。不必在我麵前裝傻充愣了。」


    「皇上登基九年,前麵幾年皆在守孝,你沒有身孕也就罷了。如今太後娘娘孝期已過兩年多,你還是遲遲沒有喜訊。皇上年近三旬,卻無子嗣。這是你身為中宮皇後最大的過錯。」


    「天家傳承子嗣,何等重要。這不僅是你們夫妻兩個之間的事,更關乎江山社稷傳承,是國朝大事。」


    「你這個皇後生不出子嗣,就該主動為皇上納宮妃,由宮妃來生!由不得你不願意!」


    梅太妃越說越理直氣壯。


    這番話,在她心頭盤旋了兩年多。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今日,她終於說出了口。心中頗覺暢快肆意。


    隻可惜,謝明曦並未因這番指責怒叱羞愧臉紅,更無心虛哭泣自責之舉。神色淡淡地應道:「孫禦史在奏摺上彈劾我這個皇後不賢善嫉,其實說得沒錯。」


    「我確實心胸狹窄,不願擔著賢惠的虛名,更不會主動為自己的丈夫納妾生子。」


    「當年皇上求娶於我的時候,曾向我立過誓,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絕不會有第二個女子。皇上對我的情意,我自不能辜負。這些年來,我對皇上亦是全心全意。」


    「我就是這麽一個善嫉的女子。」


    「納宮妃之事,除非皇上張口。否則,誰也休想逼著我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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