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堂兄弟姐妹中,阿蘿年紀最小,口齒卻最是伶俐。很快成了眾孩童的中心。


    出生在天家,一眾孩童們都很早熟懂事。


    他們也各自被親娘教導過,自己的爹已經死了……原因各自不同,總之,都是沒爹的孩子。


    如今坐龍椅的是七叔,執掌六宮的是七嬸娘。阿蘿是七叔七嬸娘的掌上明珠,也是大齊身份最尊貴的端柔公主。對著阿蘿的時候,他們自要退讓幾分。


    不管阿蘿說什麽,一眾堂兄弟姐妹皆點頭附和。


    阿蘿自小就在眾人的嬌寵下長大,身邊的小夥伴也多讓著她幾分,一時沒察覺到其中的微妙。隻覺得堂姐堂兄們都很和善討喜。


    謝明曦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阿蘿。


    阿蘿沒有令謝明曦失望。


    阿蘿是嬌慣霸道些,不過,卻不任性驕縱。對幾位堂兄堂姐既親近又親熱,並未仗著自己矜貴的身份自驕自矜。


    五歲的孩童,確實還小,卻也不是一無所知的年齡。阿蘿有此表現,已算上佳了。


    謝明曦在暗中觀察女兒,蕭語晗趙長卿尹瀟瀟也在暗中留意阿蘿。見阿蘿親熱地喊著堂兄堂姐,說話時並無盛氣淩人之色,心中也覺安慰。


    顧山長更是滿心驕傲自得。


    這幾年,她一直伴在阿蘿身邊,精心照看教導。阿蘿也確實被教得極好。


    「從明日起,阿蘿就要正式讀書了。」顧山長含笑問道:「你們現在都住在宮中,可願隨阿蘿一起讀書?」


    孩童們還沒反應過來,尹瀟瀟已大喜過望,搶著點頭:「當然願意。霖哥兒,霆哥兒,你們兩個快些過來,一起給山長行禮道謝。」


    霖哥兒相貌俊秀活潑討喜,霆哥兒濃眉大眼身體壯實,兩人一起團起小手拜了一拜:「謝過山長。」


    人老了,愈發喜歡天真可愛的孩童。


    顧山長心情大悅,連連笑道:「不必這般多禮。」


    趙長卿稍稍慢了一步,心裏有些懊惱,忙催促霽哥兒和蓉姐兒行禮道謝。連帶著芙姐兒,也一併行了一禮。


    此事顧山長早已和謝明曦商議過了。謝明曦也點頭贊成。


    阿蘿一個人讀書,未免孤單了些。既是要找伴讀,索性讓霖哥兒他們幾個一起讀書。


    都是盛家子孫,無需顧忌男女之別。待過幾年,再分開讀書也不遲。


    就在此時,一個宮女笑著來稟報:「皇上和廉將軍一同來了。」


    接風洗塵宴,自然不能漏了廉夫子。


    不過,皇上也來,是不是不太合適?這裏到底是蕭語晗的寢宮。身為寡嫂,和小叔子還是避嫌些才好吧!


    蕭語晗心裏嘀咕著,看了謝明曦一眼。


    謝明曦啞然失笑,主動挽起蕭語晗的手:「皇上想來,皇嫂就擔待一二,容他任性一迴。」


    罷了!謝明曦自己都不介意了,她還有什麽可說的?


    蕭語晗也不是拘泥不化之人,略一點頭,和謝明曦一起迎了出去。


    ……


    眾人見麵,自有一番熱鬧寒暄。


    廉姝媛身量頗高,英姿挺拔。目光熠熠,神采飛揚,那份瀟灑利落的氣度,令人心折。


    盛鴻未著龍袍,穿了昔日的玄色錦袍,長發綸起,麵容俊美。在場諸多美人,竟無人能壓過盛鴻的美色。


    蕭語晗笑著說道:「今晚的接風宴,倒和昔日的同窗宴相差無幾了。」


    這是拿盛鴻來打趣了。


    眾人皆笑了起來。


    盛鴻也咧嘴一笑:「說起來,在蓮池書院讀書的三年時光,真是美好,令我至今難忘。」


    尹瀟瀟笑著揶揄:「可不是麽?別人去書院讀書,你是去拐騙媳婦。當然美好了。」


    謝明曦:「……」


    盛鴻半點不以為恥:「話可不能這麽說。當年我也是逼於無奈,不得不扮作女裝。不是成心欺瞞諸位同窗,更不是有意欺騙明曦。」


    顧山長冷不丁地來了一句:「和明曦同一寢室,想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了。」


    盛鴻:「……」


    看破不說破才厚道!


    謝明曦:「……」


    師父,我還是不是你最疼愛的弟子了!


    難得看到盛鴻吃癟的樣子,謝明曦被噎得啞口無言的情景更是難得一見。眾人笑得頗為開懷。


    如此氣氛下,接風宴自是熱鬧。


    顧山長飲了幾杯果酒,來了興致,以筷子有節奏的敲擊瓷碗,發出叮咚的悅耳聲響。口中也唱起了一首詞。唱到「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時,顧山長不知想起了什麽,眼中忽地閃出了水光。


    眾人不知就裏,俱有些詫異。


    謝明曦心中暗暗唏噓。


    顧山長是為了逝去的友情傷懷!


    相識於幼時,相交數十載。顧山長和俞太後既是知己,也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刀兩斷,說來容易,其中的痛苦,卻無法言喻。


    ……


    福臨宮裏。


    已閉目睡下的俞太後,忽地胸膛起伏唿吸起伏,猛地睜開眼。若不是她病弱無力,已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今晚值夜的是玉喬。


    玉喬睏倦至極,睡得頗沉,竟未及時醒來。


    俞太後等了片刻,不見玉喬來伺候,頗為惱怒:「玉喬!」


    玉喬陡然驚醒,一骨碌翻身起來,迅疾衝到床榻邊:「太後娘娘怎麽忽然醒了?莫非是做噩夢了?」


    俞太後陰冷冷的目光盯著玉喬。


    俞太後餘威猶在,玉喬被盯得後背直冒冷汗,撲通一聲跪在床榻邊:「奴婢該死,太後娘娘恕罪。」


    俞太後厭惡地看了玉喬一眼:「退下,讓芷蘭來伺候。」


    玉喬狼狽應下。


    過了片刻,沉默安靜的芷蘭進來了。拿著帕子為俞太後擦拭汗珠。


    俞太後重新放鬆下來,低聲喃喃:「哀家剛才做夢了。夢見哀家少年時,和嫻之偷喝果酒後,一起以筷子敲碗,唱『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


    那樣美好的時光,怎麽就一去不復返了呢?


    芷蘭依舊沉默著,為俞太後掖好被褥。


    這世間,唯有真心才能換來真心。


    糟踐了別人的真心,還妄想著迴到過去,未免貪心得可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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