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伶俐的孩子,總是格外討人喜歡。


    尹瀟瀟笑眯眯地問道:「阿蘿,你看看我是誰?」


    阿蘿歪著頭,認真地打量尹瀟瀟一眼,大聲說道:「我知道,你是五伯娘。師祖母和我說過,五伯娘身手最好。」


    尹瀟瀟被這一記小馬屁拍得身心愉悅,咧嘴笑道:「那是當然。」


    謝明曦斜睨尹瀟瀟一眼:「吹牛別吹得太過分了啊!」


    尹瀟瀟挑眉一笑:「喲,你這是心裏不服氣啊!找個時間,我們兩個一起去練武房,一試便知。」


    還是算了吧!


    謝明曦做了中宮皇後之後,時間大多消耗在了和俞太後鬥心鬥力上。每日能堅持在練武房裏練半個時辰罷了。


    尹瀟瀟空閑卻是極多,每日陪伴霖哥兒霆哥兒之外,有大把時間精力在練武房裏習武練刀。


    往日兩人還在伯仲之間,現在嘛……就別自取其辱了。保持常贏未敗的記錄多好!


    謝明曦果斷地轉移話題,笑著對阿蘿說道:「阿蘿,快些過來,見見姑母和姑父。還有幾位堂兄堂姐。」


    尹瀟瀟噓了謝明曦一聲。


    謝明曦臉皮何等雄厚,這點小陣仗自不會放在眼底。輕易便將這一節混了過去。


    熱熱鬧鬧的見麵認親後,眾人一起進了宮門。


    眾人自是以帝後為首。


    便是昌平公主,也頗有眼力地稍稍退讓幾步。充分表現出謙讓示好之意。


    帝後被眾人簇擁,阿蘿又被盛鴻抱在懷中,頗有眾星捧月之勢。顧山長則在謝明曦的身側,緩步而行。


    顧山長滿麵的笑意,在進了宮門後,笑容慢慢消退。


    這數十年來,她曾多次進宮。對這條通往椒房殿……福臨宮的路再熟悉不過。阿蘿歸京迴宮,理當先去拜見皇祖母。


    可她,並不想見俞太後。


    謝明曦何等敏銳,轉頭看了過來,輕聲道:「師父若覺疲累,便先去椒房殿裏休息片刻。我早已命人收拾好了寢室。」


    顧山長略一遲疑,低聲問道:「這樣是否合適?」


    她和俞太後是數十載的好友,眾人皆知。她迴宮卻不覲見俞太後,定會惹來眾人非議。


    謝明曦微微一笑,從容說道:「合適。」


    師父放心。


    如今的後宮,已是我的天下。


    不管師父做什麽,都無人敢亂說半個字。


    顧山長聽出謝明曦的話中之意,懸在心頭的一顆心鬆了下來。陡然有種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愉悅和釋然。顧山長沖謝明曦笑了一笑:「好,那我便厚顏,先迴去歇上半日。」


    謝明曦叫了湘蕙過來。湘蕙伺候著顧山長去了椒房殿。其餘眾人,繼續去福臨宮。


    顧山長半途而走,蕭語晗等人俱是滿心疑惑。


    顧山長和俞太後是摯交好友,感情深厚,人人知曉。顧山長迴宮,為何不去見俞太後,反而先去「歇息」?


    這其中,莫非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情?


    顧清心中也是咯噔一沉。


    姑姑曾重病過一場,整整養病兩個多月。那一段時間裏,他寫過的信皆如石沉入海。聯想到姑姑此時的異樣,顧清腦海中迅疾閃過種種不太美妙的揣度。


    昌平公主也蹙著眉頭,和顧清對視一眼。心中暗嘆一聲,一起邁步進了福臨宮。


    ……


    「啟稟太後娘娘,」芷蘭輕聲稟報:「端柔公主迴宮了,皇上和皇後娘娘領著公主來給太後娘娘問安。」


    秀麗窈窕的芷蘭,這一段時日驟然蒼老,眼角忽然添了皺紋,也比往日沉寂了不少。


    盧公公的離宮,對芷蘭來說,是一記重擊。


    身為太後的貼身宮女,芷蘭每日隻能待在福臨宮裏,伺候俞太後左右。往日還有機會偶爾出宮宣口諭,如今俞太後臥榻養病,芷蘭也再無出宮的機會。


    便是出了宮,她也不知要去何處尋盧公公。


    一夕之間,盧公公從她的生命中消失無蹤。


    一開始幾日,芷蘭也未覺得有太多不妥。時日漸漸久了,再無人會不時悄悄來見她,對她噓寒問暖,對她體貼關懷備至,再無人在意她的喜怒悲嗔……


    她才驚覺,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麽。


    她的胃口越來越差,夜晚清醒的時間越來越久。梳妝鏡中的容顏愈見蒼老,整個人也越來越沉默。如果不是必要,她很少張口說話。


    當然了,俞太後根本沒留意到芷蘭的異樣沉默。


    這半日,俞太後精神一直緊繃。在聽到端柔公主的名諱時,被褥下的身子又是一顫。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嫻之是否一併來了?」


    芷蘭垂著頭,低聲答道:「顧山長頗為疲累,先迴去歇著了。」


    俞太後不知是該釋然,還是該失望。半晌才道:「扶哀家起身,梳妝更衣。」


    ……


    半個時辰後。


    盛鴻謝明曦等人一起進了寢室。


    俞太後被扶著坐在床榻上,目光淡淡一掃。


    久病之人,麵色暗淡無光。再精心梳妝,也遮掩不住頹然的病色。寢室裏的藥味更是揮之不去。


    阿蘿進了寢室,在盛鴻謝明曦的引領下行了禮:「孫女阿蘿,見過皇祖母。」


    阿蘿還小,還不懂遮掩,起身後便口無遮攔地說道:「寢室裏的氣味真難聞。」


    一抬頭,看到滿麵病容的俞太後,阿蘿頓時被嚇了一跳:「這就是皇祖母嗎?怎麽和我見到的畫像一點都不像。」


    畫像裏的俞太後,美麗威嚴,氣度華貴。


    眼前卻是一個病容滿麵的老婦人,滿頭白髮,滿麵皺紋。


    小小的阿蘿滿心疑惑。


    都說師祖母和皇祖母同齡。可皇祖母看著,至少比師祖母大了十餘歲啊!


    眾人皆以為俞太後會翻臉發怒。


    俞太後竟未動氣,笑著問道:「阿蘿在何處見過哀家的畫像?」


    阿蘿想了想答道:「幾個月前,我在師祖母那兒見過皇祖母的畫像。後來,師祖母病了。我見不到師祖母,也見不到畫像了。」


    「再後來,師祖母病好了。我想看皇祖母畫像,師祖母說畫像不慎被火燭碰觸,已經燒成了灰燼。」


    俞太後:「……」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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