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公主一怒離宮,眾目睽睽親眼目睹的人著實不少。


    說起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三個月前便曾有過一迴,再往前,半年前母女兩人也爭執大吵過一迴。


    於京城貴婦們而言,不過是又多一樁說笑談資而已。


    對顧清來說,卻不是什麽美妙趣事!


    「公主為何這般惱怒生氣?」顧清是出了名的溫和好脾氣,聲音溫潤悅耳。往日,顧清一張口,便能迅速撫平昌平公主的怒火。


    可今日,昌平公主委實氣得狠了,一張美艷的臉孔被旺盛的怒火扭曲:「母後想讓瑾兒嫁入楚家。」


    顧清頓時笑不出來了,急急問道:「你沒答應吧!」


    昌平公主怒哼一聲:「我怎麽可能應下!事關瑾兒的終身,豈能任由母後擺布!」


    如果建安帝沒死,和楚家結親倒是無妨。楚家高門大戶,楚大公子是年少俊彥,也算得上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可現在,坐了龍椅的是盛鴻。帝後和俞太後爭鬥激烈,俞太後已呈潰敗之勢。她如何肯讓唯一的女兒做俞太後手中的棋子?


    俞婉就是最好的例子。身為俞家女,以後嫁為謝家婦,日子不知何等難熬。


    不!她絕不會犧牲女兒的終身幸福!


    顧清也頗為惱怒,壓低了聲音說道:「公主,此事我們得早做準備。萬一母後直接賜婚可就糟了……」


    昌平公主一愣,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母後不會如此絕情。」


    顧清默然不語。


    數日前,他接到了顧山長的一封信。


    姑侄兩人見麵機會不多,感情卻頗為深厚。顧山長去了蜀地後,兩人時有書信往來。顧山長之前「病」了一場,足足有兩個多月未曾來信。


    他心裏不免存了疑惑。隻是,京城和蜀地相隔遙遠,他又有腿疾,不便長途奔波,隻得歇了去蜀地探望的心思。


    接到顧山長的來信時,他十分喜悅。看完信後,卻震驚不已。


    顧山長並未提及和俞太後之間發生了什麽,隻斬釘截鐵地表明了和俞太後決裂之意。並且對顧清言明,希望顧家「激流勇退」,和俞家劃清界限。如此,她才能和帝後張口求情,保全顧家。


    他思慮了一日一夜,將這封信悄悄送迴顧家,送至父親手中。


    俞家迅速頹敗,俞太後在宮中失勢。帝後如日中天,顧家會如何選擇,顧清心中自然清楚。


    夫妻情意再深厚,有些話也不能說。此事,顧清一直瞞著昌平公主。


    「等先帝孝期一過,我們立刻為瑾兒定下親事。」昌平公主很快下定決心:「不管如何,我們不能給母後可乘之機。」


    昌平公主身心俱疲,迴了寢室歇下。


    顧清思忖片刻,命人暗中送信迴顧家。


    瑾兒是郡主,亦是顧家的嫡女。她的親事,該由顧家人操心,絕不能落入俞太後之手。這也正是顧家和俞太後徹底決裂的最佳機會。


    ……


    這一日過後,昌平公主連著數日未曾進宮。


    公主府裏的動靜,自然瞞不過謝明曦。


    謝明曦低聲對盛鴻說道:「駙馬送信去了顧家,顧家近來動作頻頻。似有為瑾兒擇婿之意。」


    盛鴻挑了挑眉,心中瞭然:「皇姐和母後爭執吵鬧,看來也是為了瑾兒的親事。」


    謝明曦目中閃過一絲哂然:「母後死心不息,想以瑾兒和楚家結親。好在皇姐還不算糊塗,知道此事不可為。」


    「駙馬心思也算通透。早早和顧家透了氣。隻要早些定下親事,母後就是想插手,也無可能了。」


    盛鴻淡淡道:「顧家這些年一直跟在俞家後麵搖旗助威,眼看著俞家垮了台。如果不是看在山長的顏麵上,我豈會這般輕易就饒了顧家。」


    所以,顧家必須要識趣。


    不識趣,俞家的下場就是顧家的未來。


    謝明曦笑著瞟了盛鴻一眼:「這算不算是邀功?」


    顧山長是她的師父,也是她最在意最重視的人。盛鴻看在她的份上,也要對顧家寬待幾分。


    再者,能不費力氣就治服了顧家,也是好事一樁。


    盛鴻瞬間變臉,笑嘻嘻地湊了過來:「敢問皇後娘娘,打算如何獎勵為夫?」


    夫妻幾載,朝夕相伴,對彼此的身體已頗為熟悉。少了些激越,多了水溶交融般的親昵肆意。


    謝明曦嫣然一笑,湊過頭去,在他的嘴角上一吻。貼著他的嘴唇,聲音低柔魅惑:「夫君要何獎賞?」


    盛鴻:「……」


    隔日,天子早朝遲了半個時辰。


    盛鴻自登基以來,頗為勤勉,每日早朝從未遲過。今日竟遲了半個時辰,頗令人驚訝。好在今日是小朝會,有資格參加小朝會的不過二十餘人。


    眾老臣們不動聲色地打量滿麵春色的天子一眼,心中頓時瞭然。


    天子畢竟還年輕嘛!年輕人貪戀床榻之歡也是難免。隻要不耽擱政事,別像建文帝那般荒唐就行了。


    ……


    時間一晃,又是半個月。


    昌平公主終於再次進了福臨宮。


    俞太後衰老之迅捷,令人心驚。滿頭再難尋一根烏髮,眼角眉梢的皺紋也深得令人心驚。昌平公主氣了大半個月,一見俞太後,不免有些心軟:「母後近來鳳體可有好轉?」


    俞太後心裏那股鬱積了多日的悶氣卻還沒散,冷冷地掃了昌平公主一眼:「哀家還死不了。」


    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深唿吸一口氣,將心頭的怒火按捺下去,輕聲道:「母後別說氣話了。」


    俞太後冷笑一聲:「哀家現在已經不中用了。」


    「皇上皇後不將我放在眼底,幾個兒媳裝模作樣陽奉陰違,俞家人不敢沾哀家的邊。現在,連自己的嫡親女兒,也不肯進宮來伺疾。」


    「哀家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倒不如早日歸西,讓你也落個眼前清淨。」


    句句誅心。


    昌平公主被氣紅了眼,不管不顧地說道:「母後要消氣,隻管拿我出氣。不過,瑾兒的親事,母後是休想再插手了。」


    「公爹已經為瑾兒定下親事,合了更貼,立下婚約。隻等國喪一過,便正式下定。」


    俞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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