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時候,不想著怎麽「養病」,怎麽倒生出讓俞家女進宮伺疾的主意來了?


    周氏滿眼詫異滿心困惑,忍不住低聲道:「太後娘娘還是以養病為重。待鳳體痊癒了,再召人進宮也不遲。」


    俞太後冷笑一聲,頭腦清醒得近乎冷酷:「皇上下這一道聖旨,令哀家顏麵全無。哀家不養病,還能怎麽著?難道要日日進出福臨宮,讓人恥笑不成!」


    堆積在心底的憤怒不滿,噴薄而出。


    此時的俞太後,目中燃著怒火,麵色陰沉得近乎扭曲。


    周氏暗暗打了個寒顫,哪裏敢和俞太後較勁,忙改口應道:「是我多嘴,太後娘娘勿惱。我迴宮後,立刻尋一個溫柔聰慧的進宮伺疾。」


    俞家族人龐大,未出五服的便有兩百餘人。從中挑一個年輕美貌好拿捏的少女,不是難事。


    就如當年的俞淑妃一般……


    俞太後顯然也想起了俞淑妃,麵色又是一冷,低聲道:「最要緊的是聽話。年齡小一些也無妨,十二三歲便可。」


    先養在身邊,慢慢調教。待過幾年,帝後因子嗣有了嫌隙,調教好的人便能派上「用場」了。


    周氏唯唯諾諾應下。


    俞太後目光一閃,忽地又低聲吩咐了幾句:「……命人暗中搜尋年少的小姑娘,容貌要肖似謝明曦……」


    周氏再次應下。


    俞太後身居宮中,有些事不便親自動手,多是暗中下令,俞家人暗中動手。數年前的那個美人蓮香,就是俞家人的「功勞」。


    俞太後這是要故伎重施!


    這也是對付「深情男子」最佳辦法。


    便如當年的建文帝,在日漸老邁時,忽然見到肖似少女俞蓮娘時的美人時,焉能不欣喜若狂?不管是出於移情,還是出於對年少時光的眷戀,都更易被美人迷惑住心神。


    皇上和皇後是少年夫妻,情意深厚。不過,再深厚的情意,也禁不住歲月磨搓。謝皇後再美,也有日漸老去之日。


    俞太後這一招暗棋,是為了數年之後準備的。從現在起,暗中搜尋容貌和謝明曦時少年時肖似的女童。經過數年的嚴格教導和訓練,或有七八成肖似,日後便能派上大用場。


    此事不但要嚴格守密,而且要耗費大量的人力和金銀。也唯有俞家,能為俞太後做到這些。


    在此事上,就連顧家也信任不得。


    想到顧家,不免就要想到顧嫻之。俞太後心中一陣熟悉的刺痛,很開扯開話題:「婉兒的婚期可曾定下?」


    周氏張口答道:「定在明年三月。」


    俞太後下旨為俞婉和謝元蔚賜婚,周氏心裏不是沒有不滿。精心養大的女兒,就這麽被當做棋子嫁入謝家。日後在謝家不知要受多少磨搓冷眼,一旦俞太後和謝皇後徹底反目,俞婉在謝家要如何過活?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周氏一想到日後,便心痛不已。


    隻是,木已成舟。她再憤怒不滿也沒用。俞家早已和俞太後捆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別說犧牲一個俞婉,必要時候,會拋出更多棋子。


    俞太後張口說道:「讓婉兒也一起進宮來伺疾。」


    如此一來,令俞氏女進宮伺疾也就不那麽惹眼了。


    周氏一一應下。


    ……


    從這一日起,俞太後便在福臨宮裏養病。


    兩位藩王妃皆領著皇孫皇孫女在宮中住下,幾個兒媳輪流伺疾。帝後每日至少去福臨宮探望兩迴。


    總之,後宮看似恢復了寧和平靜。


    心情最好的,莫過於李太皇太後了。幾日前,在聽聞俞太後所受的一連串羞辱後,李太皇太後差點笑歪了嘴。


    心情頗佳的李太皇太後,撐著顫巍巍的病軀,在宮女的攙扶簇擁下去了福臨宮。對著福臨宮的匾額又是一通笑,然後才進了俞太後寢室,親切安慰。


    「病了,就好好養病。後宮之事,都交給明曦。」


    不愧是鬥了多年的婆媳,對彼此的七寸知之甚深,一張口就刺得俞太後鮮血淋漓。


    唯一的遺憾是,李太皇太後如今吐字不甚清晰,斷斷續續。沒了一氣嗬成的酣暢快意。


    俞太後費力地扯了扯嘴角:「母後也在病中,還特意來探望兒媳,兒媳委實受寵若驚了。」


    李太皇太後嗬嗬一笑:「我們婆媳數十載,親如母女。你這一病,我也跟著食不下咽。」


    食不下咽?


    是高興得吃不下飯吧!


    什麽親如母女,聽著就令人反胃。


    俞太後心中冷哼一聲,忍著噁心糟心,和李太皇太後虛與委蛇:「多謝母後關心。兒媳沒什麽大礙。」


    李太皇太後又是嗬嗬一笑:「沒大礙就好。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哀家活著還有什麽趣味。」


    李太皇太後狠狠奚落俞太後一通,出了心頭惡氣,才誌得意滿地走了。


    緊接著,趙院使便為俞太後診脈。


    ……


    俞太後對一手提拔任用的趙院使頗為信任,待趙院使診脈後,直截了當地問道:「哀家的病症可有大礙?」


    趙院使不敢直視俞太後銳利的雙目,垂頭應道:「並無性命之礙。請太後娘娘放寬心,安心靜養。」


    也隻能「安心靜養」了。


    俞太後目光一閃,沉聲道:「若有人問起哀家的病症,你就說哀家病症頗重,不能下榻。至少要養病半年之久。」


    趙院使:「……」


    趙院使本來還在愁,要怎麽暗中做些小手腳才能瞞得過精明狠辣的俞太後……萬萬沒想到,俞太後竟主動下了口諭。


    簡直就是瞌睡了送枕頭天熱了送冰水天冷了送炭火啊!


    趙院使忍住驚喜,故作為難地嘆道:「不敢瞞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已經有令,命太醫院早日將太後娘娘的病症治好。微臣這般迴應,隻怕皇後娘娘……」


    俞太後冷冷地打斷趙院使:「哀家病重,她求之不得。那些裝模作樣的話,她說著,你聽著便是。」


    趙院使「不得已」,隻能低聲應了下來。


    俞太後揮揮手,打發趙院使退下。然後,閉起雙目假寐。似在暗暗積蓄力量,窺伺機會,等待一舉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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