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見過皇後娘娘!」


    一眾宮女襝衽行禮,神色恭敬。


    謝明曦做了中宮皇後之後,雖未接掌宮務,卻已憑藉李太皇太後立於不敗之地。又聯手蕭語晗,和俞太後隱然平分秋色。


    短短未到半年,便已扭轉劣勢,這份手段和心計,誰敢小覷?


    一個是日漸老邁的俞太後,一個是如日中天正值年少的謝皇後。眾人心裏略一權衡掂量,也知道絕不能開罪謝皇後。


    椒房殿這些自恃頗高的宮女們,在謝明曦麵前,表現得格外謙卑。


    「免禮,」謝明曦的聲音悅耳動聽:「芷蘭何在?」


    芷蘭忙上前一步:「奴婢在。」


    謝明曦目光淡淡一掃:「你進去通稟母後一聲吧!」


    芷蘭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寢室通傳。


    一直半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的俞太後,倏忽睜了眼。目光深沉銳利,令人心驚。哪裏還有半分病人的影子。


    「皇後神色如何?」俞太後淡淡問道。


    芷蘭垂頭答道:「皇後娘娘神色鎮定如常。」


    鎮定如常?


    俞太後眸光一閃,譏諷地扯了扯嘴角。


    這個謝明曦,早上收到了蜀王府的來信,忍了大半日,直至大半個時辰前才獨自進了寢室。想來,一定是看過信了……


    這麽短的時間內,便能「鎮定如常」,果然善於隱忍城府極深啊!


    「讓皇後進來。」俞太後的聲音也一如往常。


    芷蘭低聲應是。


    ……


    片刻後,謝明曦邁步進了寢室。


    「兒媳見過母後。」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般,謝明曦含笑行了一禮。


    俞太後目中閃過嘲弄之色,神色間恢復了往日高居上風的從容:「免禮平身。」


    謝明曦笑著謝恩,站直了身體。目光很自然地和俞太後對視了片刻。


    俞太後目光沉沉,深不可測。


    謝明曦竟也未落下風,目中涼意驚人。嘴角卻彎了起來,親熱地說道:「母後忽然召兒媳前來用晚膳,委實令兒媳受寵若驚。」


    俞太後也笑了起來:「太後皇後,身份再尊貴,也是一對婆媳。婆媳兩個一同用膳,是等閑常事,何來的受寵若驚。」


    謝明曦略有些憂心:「母後鳳體違和,尚未痊癒。平日用膳皆在床榻邊。今日如何能下榻去飯廳?若有個閃失,兒媳萬死不辭其咎。」


    「還是容兒媳伺候母後在床榻邊用膳吧!」


    俞太後卻道:「哀家小病一場,已好得差不多了。下榻用膳無妨。」


    謝明曦隻得上前,扶著俞太後下榻。玉喬等人也圍攏過來,忙碌著為俞太後穿鞋梳發更衣。


    謝明曦堪稱兒媳典範,至始至終都含笑立在一旁,無半分不耐焦灼之色。


    俞太後的目光和謝明曦的視線在銅鏡裏再次交匯。


    兩人的目中,各自閃過一絲寒意。


    這一絲寒意,迅疾閃過,消失不見。很快又化為言笑晏晏,婆媳間一團和氣。


    用膳時,俞太後吩咐芷蘭為謝明曦布菜。


    謝明曦慢慢地吃了幾口,如同嚼蠟,毫無滋味。俞太後的胃口其實也沒好到哪兒去,吃了幾口,便擱了筷子。然後,微微嘆了一聲。


    「母後為何嘆息?」謝明曦麵上滿是關切之色:「莫非今日的飯菜不合胃口?還是久病臥榻,心情不佳?」


    俞太後嘆道:「哀家整日養病,頗為氣悶,便惦記起嫻之了。」


    謝明曦的背微微僵直,麵上卻徐徐一笑:「母後惦記師父,令人寫信給師父便是。」


    俞太後沉沉的目光掃了過來,若有所指地說道:「書信來往,如隔靴搔癢。到底不及人在一處,見麵說話。」


    「哀家想下一道鳳旨,召嫻之和阿蘿一同迴京。以後,就讓她們在宮中住下,一起陪伴在哀家身側。你意下如何?」


    謝明曦麵上露出一抹無奈之色:「不瞞母後,兒媳也早有此意。」


    「兒媳離開蜀地至京城,已有半年。心裏無時無刻不惦記師父和阿蘿兩人。奈何阿蘿一直斷斷續續地病著,不宜奔波。今兒個林姐姐又給我來了信,說師父整日忙碌奔波,竟也病倒了。」


    「本來,兒媳不想將此事告訴母後,免得母後憂心。隻是,母後和師父是年少摯友,情誼深重,猶勝手足姐妹。師父生病之事,兒媳不敢瞞著母後。」


    年少摯友,情誼深重。


    這八個字,猶如八記耳光,重重扇在俞太後的臉上。


    這一迴,輪到俞太後身子僵直,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半晌才道:「既是病了,便讓她好生養著。她和哀家一般年歲,到了這等年齡,也該靜下心,享一享清福了。」


    謝明曦目中閃過濃厚的譏削:「母後所言極是。」


    人老就該服老。


    可惜,權勢二字太過惑人。也令長期居於權勢巔峰的俞太後變得猙獰扭曲,麵目全非。連唯一的摯友也不顧惜了。


    用完晚膳後,謝明曦這個兒媳頗為體貼地陪俞太後閑話許久,才迴了福臨宮。


    無人知曉,這對天底下身份最尊貴的婆媳,已暗暗交手一迴合。


    ……


    誰先沉不住氣,誰就先輸了!


    謝明曦深諳此中道理,心中再焦慮,麵上也半分不露。迴宮後,先提筆給林微微寫了迴信。


    待盛鴻迴來後,謝明曦正好寫完了迴信。


    夫妻兩人從無秘密。盛鴻走到謝明曦身側,笑著問道:「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寫信?若無要事,明日迴信也不遲。」


    目光很自然地在信紙上掃了一圈。


    可惜,謝明曦已動作利落地將信折起,放進信封裏。盛鴻一個字沒看到。


    謝明曦叫來從玉,吩咐下去令人連夜送信,然後才對盛鴻嘆道:「怪不得林姐姐急著給我來信。師父每日跑去書院,前些日子蜀地下了一場大雪,師父在路上受了寒氣,病倒了。」


    盛鴻很清楚顧山長在謝明曦心中的分量,皺起眉頭:「她和母後同齡,這把年歲了,日日奔波忙碌。身體哪裏吃得消!」


    謝明曦苦笑一聲:「可不是麽?可誰也勸不住她。這迴病了,她總該消停一段時日,安心養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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